阿泉道:“南星剑宗是承诺与我们鲛人一族合作,也没有在我们体内种下生死符,比之其他族人,我们的遭遇,已经算很好了。至少在这两百年间,不用担惊受怕,什么时候就被人捕捉去,制成了灯油。” 她低垂着眉眼:“可寄人篱下,总要付出点什么的,没有生死符,也有个词语叫做身不由己。天下之大,我们只有清波洞湖这么一个安身之所,不想这最后的栖居之地也没了。” “如果真到了那般境地,我们该何去何从?” 阿泉声音苦涩,脸上带着迷惘。她迷茫的是清波洞湖的族人何去何从,也问的是,鲛人一族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毕竟鲛人王庭,已经覆灭了,鲛人一族,再也无法归乡。 扬若抓了抓脑袋:“事情有这么复杂吗?掌教真人行事公允,只要我将这件事情上报了,他肯定就惩罚贩卖鲛人之人了,届时清波洞湖会换人驻守,有前车之鉴,想来后面的人,不敢再犯,至少会相安无事一段时间。你和你的族人,也就不用丢掉性命了。” 阿泉见扬若说得情真意切,心下感念,眼前的人族少年,好像和长老爷爷他们经常讲述的人族,很不一样。 她微微意动,抬眼问道:“南星剑宗的掌教真的会替我们做主吗?” 阿泉随父母迁入清波洞湖的时候还很年幼,但也记事,是南星剑宗的掌教做主,和族长签订的合作盟约。 南星剑宗确实没有奴役过他们,族人每年织纱的数量,也定得很低,那段时日,他们过得还算安稳和轻松。 长老们经常告诫晚辈,人族残杀鲛人,是为了获取利益,南星剑宗提供清波洞湖给他们居住,与鲛人一族合作也是因为利益。 只有鲛纱的利益足够大,他们才足够安全,他们要让南星剑宗看见,他们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清波洞湖第十年,鲛纱的产量翻了一倍,一甲子之后,第一位驻守清波洞湖的长老,返回宗门,因贡献巨大,进了内门。 到如今,这是第四位驻守长老了,按照期限,他马上也要返回宗门,他写信回宗,说今年捞鲛纱的人手不够,实际上是在邀功,清波洞湖在他的管理下,鲛纱产量高到清波洞湖的人,已经捞不过来了。 这些弯弯绕绕扬若不懂,宁扶桑却是看得明白。 她脑海中念头飞旋,又在想,顾夫子派遣扬若来清波洞湖捞鲛纱,真的是无心之举吗? 顾夫子没有给扬若布置任务,宁扶桑信,因为扬若太单纯,藏不住事,那天他在飞毯上对自己说的话,都是真话。 但—— 巧借东风,东风自己不需要知道这件事,它只要,按照原本的方向吹就行。 宁扶桑轻轻一笑,一些事,已经有了思绪。 阿泉想到那位宗门掌教,心里生出两分动摇,毕竟,最初的盟约,那位掌教还是很照顾他们的。 谁不想活着呢?她不想死,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族人被制成灯油。 扬若保证道:“掌教那里,我会亲自去说的。” 阿泉又看了看他,迟疑道:“清波洞湖的弟子,都是南星剑宗的外门弟子,且不能随意离开洞湖,你能见到沉掌教吗?” 说完,她心里失落起来,她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导致都忘了还有这么大的困难摆在眼前。 扬若咧嘴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师父叫顾平升,是内门长老,和掌教真人关系很好的。” “我是他的二弟子扬若,师父说我从来没有下过山,所以才让我来清波洞湖,历练历练,捞完鲛纱,我和师妹还要返回宗门的。” 阿泉听得恍惚,良久,才轻声道:“我叫阿泉。” 扬若语气真诚:“阿泉姑娘,你放心,等回了宗门,我就将事情上报。” 宁扶桑不由嗤笑出声,招惹两人的视线,她一字一句,轻声反问:“师兄要举报谁呢?清波洞湖的人少说也有上百了吧?” 扬若一愣,眼睛瞪圆,口中喃喃:“除了驻守洞湖的鲁长老,还能有谁?” 他仔细想了想,恍然:“还有窦长老?” 宁扶桑不紧不慢地道:“师兄慎言,无凭无据,怎能冤枉两位,驻守洞湖,劳苦功高的宗门长老。” “清波洞湖上百人,若有一两个心思不正的弟子,鲁长老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 扬若脱口而出道:“普通弟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违反戒律?” 宁扶桑斜了他一眼:“师兄不也违反戒律,私下洞湖么?” 扬若一时语塞,解释道:“我这是有原因的……” 阿泉却是听明白了,她向宁扶桑行了个鲛人一族的礼,目光烁烁:“姑娘希望阿泉如何做,阿泉定当无二话。” 宁扶桑见她还算聪明,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除鲁琮外,之前可有人私自做贩卖鲛人的交易?” 扬若知晓自己脑子转不快,因此闭上了嘴巴,安静听着。 清波洞湖一共历经四位主事,刚和鲛人一族签订盟约时,还没有人胆子这么大,贩卖鲛人的交易,是从第三位驻守长老开始的。 阿泉点了点头:“上任驻守长老,曾贩卖过一批族人。” 扬若气得攥紧了拳头,宁扶桑神情不变,继续问道:“知晓他的名字吗?他将那批鲛人卖与了何人?” 阿泉答:“只知那位长老姓吕,其余的,我便不知了。” 她眼角流露出悲意:“那批族人,被卖去了最南边的春和州。” 春和州路远,这么多年过去,什么蛛丝马迹,也该抹平了。 宁扶桑默了默宗门内的吕姓长老,发现她并无印象。这很正常,宗门内的一些长老,都称道号,俗家姓名,早已尘封。 “那你可知晓,鲁琮这次,与谁做的交易?” “秋霜剑宗。” 扬若顿时眼睛睁得老大,张了张口:“我们南星剑宗一向与秋霜剑宗不睦,鲁长老他怎么敢和秋霜剑宗的人做交易的?” 宁扶桑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帘,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算是敌人,也不是不能合作,这又算得了什么。 她语气平淡地问道:“之前鲁琮有贩卖过鲛人吗?” “有过一次,卖给了灵羽宫。”阿泉曾在湖中,捡到过灵羽宫弟子身份玉牌上的鸟羽。 灵羽宫是御兽宗门,多御飞禽,这个“羽”字,因此而来。 阿泉有些泄气:“他们做事谨慎,没有留下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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