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南下

南下 送走史部长一行，王国卿步履轻快地回到宿舍。 刚推开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便飞奔而来，扑进他的怀里。王云山满脸通红，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大声喊道：“爸爸，你今天真是帅呆了，酷毙了！” 王国卿笑着抱起儿子，刮了刮儿子的鼻子说：“山古，你说的啥话，爸爸怎么听不懂？ 王云山这才想起，这些话可是新千年以后才流行来的。 王云山忙又一脸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爸爸今天在会上好威严，好像一个大将军！像电视里的英雄一样！”惹的王国卿哈哈大笑。 “爸爸，现在缺一个副乡长和党政办主任会是谁呢？”王云山眨着眼睛问道。 “目前还不确定，也许上面会指派，人家那边一下子让出了副书记和乡长两个重要位置，也得给别人留点剩的吧，毕竟还是要讲究均衡吧！不过，先拖着吧，也许峰回路转呢。”王国卿带着一丝玩味地说道。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管是谁来担任这些职务，都是为了南征乡的发展。” “只要不给贺伯伯和爸爸捣蛋就可以了。”云山吐了吐舌头，冲着爸爸扑闪着眼睛。 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爸爸，乡人代会十一月开吗？” 王国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是啊，山古。到时人代会召开，争取得到大家的认可，去掉代理两个字。” 王云山听了，意味深长的一笑：“爸爸，跟你儿子就不要打官腔了，这还不是走一下过场的事。” 王国卿哑然失笑，敲了一下王云山的脑壳:“你这个小脑瓜，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呀？” 父子俩正说笑间，唐笑芬走进宿舍，看到王云山偎着爸爸说个不停，轻轻笑了笑。 走到两人身边，温柔地拍了拍王云山的头：“山古，让爸爸休息一下。一回来你就缠着爸爸问个不停。” 王云山闻言，吐了吐舌头，松开手，跳到一旁。他看向妈妈，调皮的说：“妈妈，你今天没有去爸爸的任命会现场，爸爸今天可帅了。” 唐笑芬宠溺地摇了摇头，走到王国卿身边，轻声说道：“国卿，你去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班呢。” “笑芬，我想明天回车河一趟，跟伢老子商量个事。”王国卿朝唐笑芬说道。 “商量什么事呢？”唐笑芬边收拾着屋子边问。 “前天纪委周书记找到我，想把国成招工到乡里上班。这一次调查行动，对国成的表现还挺满意。”王国清站起身，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那这是好事呀，赶紧答应。”唐笑芬笑呵呵的说。 “不过，要听一下爸的意思，也要征求一下国成自己的意思，这小子跟我说过好多次了，想要我把他弄到部队里去。”说起这个弟弟，王国卿也满是疼爱。 王云山坐在一边看着书，静静听着父母的对话，没有吭声，心中却思绪万千。 王云山是不赞同小叔进入体制内工作的。在他眼中，二叔王国栋更适合在体制内发展。 明年二叔就要从部队回来了，按照当前的形势发展，到时二叔进入体制几乎是肯定的。 如果小叔也进入体制内，那么王家三兄弟就都将“困”在这个圈子。倒不是说进体制不好，考虑到以后均衡发展的话，肯定会有局限性。 王云山对小叔有着不同设想:去商界。重活一世，商业领域必是要涉足的。而自己年龄太小，这个愿望只能通过小叔实现。 如果要说服小叔经商，就必须让他尝到赚钱的甜头。只是，目前没有原始资本，要快速赚到第一桶金，该从何处着手呢？王云山不由的陷入了沉思。 想的实在没有头绪，随手抓起桌上的一张报纸看起来，瞬间，王云山瞪大了眼睛，这不是有了吗！ 手中的足球报头版头条硕大的标题《剑指东洋，国足备战亚洲杯》，92年亚洲杯还有三个月，第一桶金这不就来了。 不过很快，开心不过几秒钟。王云山又如同皮球泄气，国内足彩起步太晚，要九年后才发行。 看来通过足球彩票赚取第一桶金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忽然，他眼睛又亮了起来，心里一阵激动，有了 前世，王云山作为一名资深韭菜，纵横股坛数十载，也被割了数十载。说起股票头头是道，只是实盘操作一塌糊涂。 1992年，这是一个全民疯狂炒股的时代，是一个只要买到股票，就能赚钱的疯狂年代。 年初南方讲话之后，彻底解决了姓资还是姓社的长期争论，要求股市坚决大胆的尝试。 随后一系列重要的股份制改革出台，直接推动了国内股市的发展，也可以说是从今年开始真正的火起来的。 五月，沪州股票交易价格全部放开，由市场引导，股票价格一飞冲天，三天内暴涨570，并在很短的时间里，沪州股票平均上涨三倍有余，被称为国内股市真正诞生的时刻。 接着深城股市更是创造了10-20倍的惊人涨幅，8月，在深城更是因为抢购股票认购证而引发事故。 可想而知，这时的市场有多火热，人们就有多疯狂，最先投资股市的那批人是真正的一夜暴富，莫名其妙就成了富翁。 “对，就抢股票认购表。”王云山可是知道认购表后来炒的有多高，很多人就是靠倒卖这个大发横财一夜暴富。 第二天，王国卿下班后，带着儿子回到车河王家湾，进村时已经夜幕降临。 趁着爸爸与爷爷聊天，王云山拉着小叔来到正厅屋的大坪前，这时人还不多，没人打搅。 “啥事啊，山古，还要跑出来说话。”王国成一脸疑惑。 “小叔，我想让你带我去一趟深城，还有，我们要多借些身份证，看能不能再跟爷爷奶奶借点钱。”王云山淡淡的说道。 “去深城？”王国成心里一惊，瞪大了眼睛，这个城市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过这个名字，很多人去这里打工。 “小叔，我们去深城买股票，你相信我，我们回来后，你就是富翁了。”王云山一脸认真的说道。 “股票，什么是股票？”王国成更是一脸懵逼，对于这个新鲜词很是好奇。 “这个该怎么说呢”王云山有点头大，要跟一个完全不懂的小白解释股票是什么，还真是三言两语讲不清。 摸着脑袋想了一下，朝王国成说道:“小叔，就跟彩票一样，你花一块钱，也许就能中到一百块，一千块，一万块，甚至更多。” 王国成眼睛又是圆瞪:“彩票？你说的是福利有奖募捐券？不过，买募捐券也要运气，听说去年市里那个中奖的，花了五块钱就刮了个电视机，特等奖呢，不过也要看运气。”说话间一脸的羡慕。 王云山愣了一下，也确实，两年后才改叫福利彩票的。忙点头称是:“是呀，他们中奖需要运气，我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买什么会中奖，稳赚不赔。” “云山，你怎么知道的？”王国成诧异的看着这个小侄儿。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来的这么多的新鲜东西。 “呃，我看书学的”王云山被问的有点尴尬，随口胡诌。 “小叔，其他的不说，就问你想不想发财。”王云山停了一下，又继续问道。 “想啊，做梦都想，不想发财的那是蠢子吧。”王国成乐不可支的摸了一下侄儿的小脑袋。 “那你就信我这一次，我们去深城，回来保准你是大老板。”王云山看着小叔，目光如炬。 王国成看着这个小侄儿，心中念头闪动。最近这个小侄儿的确给他太多意外，从他告诉自己杨向鸣有个姘头，并带他去偷拍照片。又让自己花钱找两个妇女，故意透露消息给陈安宝的朋友，最后陈安宝捉奸，去市里告状。最终杨向鸣被抓进去，都是侄儿一手推动。 这个小屁孩，有时都觉得他比自己还老练稳重，只要他确定的事，一般就不会有偏差。 既然侄儿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能让自己发财，那就按他说的做，万一真发财了呢 想到这里，王国成有点激动，点头说道:“山古，那就按你说的办，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先借身份证，有多少借多少，然后要凑点钱，小叔，你从爷爷奶奶那里能借到钱吗？”王云山又看着小叔，一脸期待。 王国成点点头，随即目光透露出一丝无奈。“唉，你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攒点钱也不容易。”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去借的话，他们会愿意拿出积蓄。至于能借到多少，那就得看老人家的心意了。” 王国成语气中带着愧疚，自己都十九了，还要向老迈的父母伸手要钱。 不过，心中要做生意发大财的想法，却更加坚定了。 几天后，来阳火车站，王云山与小叔王国成踏上了南下深城的火车。 拥挤的月台，人们行色匆匆，生怕赶不上火车。 王国成费力的挤上车，在人流中进入车厢找到座位，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 王国卿在月台上，把一个大皮箱从车窗塞了进去，随后又举起王云山，塞进车厢。 唐笑芬一脸的不舍与担忧，千叮咛万嘱咐的，让王国成一定要照顾好小家伙。 伴随着一阵阵嘎嘎声，绿皮车身开始晃动，蒸汽机喷着浓烟，喘着粗气，在汽笛声中，缓缓爬动。 王云山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一股迫不及待的，投身于时代的浪潮的憧憬。 而王国成则显得有些紧张，他也才刚成年，涉世未深！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还带着个七岁的小娃娃，心中难免忐忑。 火车渐行渐远，王云山看着满满一车厢的人，一脸的震惊。 太恐怖了，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人，座位下面有人，行李架上有人，一回头，座位靠背上也躺着一个人；基本上有空间的地方就有人，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味道。 车上行李很多，锅碗瓢盆各种衣物且不说，有人拖着一大卷白铁皮，甚至还有水泥。还有人带着灌满水的保温瓶，可能是这个时候车上的水要花钱买吧。 作为一个穿越者，这一切在王云山眼里都很新奇，甚至不可思议。前世坐高铁多一些，绿皮火车在他记忆中已经模糊了许多。 王云山坐在王国成腿上，看了一圈然后凑到小叔耳边低声说:“钱要装好，车上扒拐子很多。” 王国成点点头，邪邪一笑，小声道:“缝在内裤钗子里。” 火车的速度很慢，听着车厢播放的涛声依旧，看着车窗外的庄稼地整齐的田埂、一闪而过的牛羊、游满大鹅的池塘，王云山心中念头闪动。 这次能去深城也确实不易，那天王国卿和王德生谈完话，叫王国成过去，询问他对招工去乡政府的意见。 王国成言辞闪烁、表示想南下闯荡一番。 王德生挺讶异，对于这个最小的儿子，全家都是宠爱有加，一直把他当个小孩子。仔细想想，也能理解。所谓“儿大不由娘”，孩子长大成人，有自己的主见与抱负。 现在的年轻人都往南方闯，将孩子强留身边，也给不了太多帮助。倒不如放手，让他出去历练一番，未必不是好事。 于是王德生便很开明的应允。真正的难题是王云山，当小屁孩提出要跟小叔同行，大人们不假思索地回绝。 王云山便使出一哭二闹三打滚的绝招，见孩子如此倔强，王国卿心中有些动摇。 最后，王国成也出来支持王云山，表示会照顾好侄儿，并承诺玩一段时间就回家。经过一番软磨硬泡，终于勉强答应。 随后，王国成家人说去深城做点小生意，需要资金。从家中借了五百元；又找王国卿借了一千。最后找到五个姐姐，又凑了五百，最终筹得两千元巨资！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 解决了出行资金问题，王国成又借了二十余张身份证！当然，都是跟家里人借的。不过为何需这么多身份证，用途究竟何在，王国成却并未过多追问。 只是在王云山心里，颇为失落。两千块钱和二十张身份证，真的是杯水车薪，只能到深城后，再想办法解决资金和身份证的问题。 夜色渐浓，火车轰鸣着，孤独地在铁轨上疾驰。车厢熄灯的刹那，喧嚣声止，黑暗袭来，反倒让人倍感亲切。 乘客们随着火车的轻微晃动，渐渐沉入梦乡。在那个慢节奏的年代，人们并不太在意是否能准点到达，而是更愿意将时间揉捏，慢慢地、悠悠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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