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也不至于
庭渊道“任谁都想不到事情会往这个方面发展, 胜国太大了,人口太多,你才十八岁, 这些锅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背。”
官员禁止在原籍上任的规则不是伯景郁想出的主意,也不是伯景郁推行的,庭渊不认为他需要为此承担责任。
他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伯景郁一想到闻人政死时的模样, 心中就很难受。
庭渊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对闻人政的死心中始终是有一个疙瘩在的,闻人政的案子一天不彻底查清,害了他的人一天不受到惩罚, 伯景郁就会随着日子逐渐后移越发让自己陷入自我谴责, 思想会不断地将他拉回闻人政死亡的那个雨夜, 会一遍遍地让他回想到自己看到闻人政尸体时的场景,换种说法就是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部分人患上tsd后, 不会在第一时间显现出来,也分非常多的情况, 有的是针对某一个人,有的是针对某一件事情,也有针对某一个东西。
人的大脑具有欺骗性和自我保护性, 有时候受伤并不会第一时间传递给大脑,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会将这些信号释放出来。
闻人政对于伯景郁来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存在, 这是他出京以后遇到的一场命案, 随着闻人政的悲惨经历越挖越深,他对闻人政的经历的怜悯和遭遇的愤慨也会随着逐渐加深。
再加上如今所查出的一切都在不断打碎他的三观,平日里可以将这些事情压制,一旦打开某个开关, 就会像泄洪一样,所有的情绪一涌而出。
部分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如蝼蚁,是可以被随意抹去的,还有一部分人的性命是被他珍视的。
闻人政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官员的形象,这些人杀死了闻人政,其实就是杀死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官员形象。
庭渊不希望他长时间地陷在这种情绪之中,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在闻人政的事情上,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官员体制和任职制度上你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把这些事情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庭渊道“你要做的替闻人政申冤,想办法改革现有的制度体系,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而非包揽责任自我谴责,不要自我精神内耗。”
制度有问题就去谴责制度,官员有问题就谴责这些官员。
人类社会本就是一个集体社会,集体社会就会生出秩序,领头的人不可能做到监管每一个生活在这个社会秩序下的人,因此一定会产生出制定规则、执行规则、遵守规则的三类人。
遵守规则的人不一定是执行规则的人,执行规则的人包括了遵守规则的人,却不一定都会遵守规则。
如今要做的就是要让他们不仅要做到执行规则也要做到遵守规则。
伯景郁有些迷茫“我应该怎么做”
庭渊“一步一步来,既然已经从闻人政的案子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那我们就再用力一些,将口子再撕开一些,彻底瓦解,打破重建。当务之急,你该跟我一起去处理这些官员了。”
一路跟他走到现在,庭渊也已经看透了伯景郁出巡的意义,象征意义是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如果他能够干出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最好,如果干不出,起码也能够给地方官员施加一定压力,敲上一敲警钟,只要不犯错,哪怕无功无过也算是功。
伯景郁学的是帝王之策,帝王之策的核心是驭人,说白了就是能够拉拢人心,将一群头脑聪明的人集中在一起,他甚至不需要极其聪明,只要会用人脑子不糊涂,治理天下自然有手下的朝臣为他效力,他只需要支付足够的报酬,给予他们足够的地位和权利,自然有人会前赴后继地为他效力。
面对这种底层的行为处事逻辑感到迷茫,找不到方向倒也是正常的。
带上所有的证据重返正堂,此时的庭渊有着前所未有的底气。
此时的时间已经接近正午,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是去干什么了,但当庭渊再度踏进正堂时,所有人心中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庭渊看向各位官员,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偷家了,笑着问“诸位还是没有什么要主动交代的,没有人站出来主动认罪的吗”
依旧无人应声。
他啧啧两声,如此的场面见得太多,他早已麻木,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事实摆在眼前之后才开始忏悔的罪犯,改过自新是律法赋予他们的权利好机会,他们忏悔,寻找各样的理由,不过是意识到自己将要接受惩罚,自己将要自由甚至是生命,如果内心真的存在愧疚,真的想要忏悔,那么就不会等到自己即将被审判时才开始忏悔。
“人啊,总是抱有侥幸心理,总是觉得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当虚伪的面皮被扯掉以后,暴露出最恶心丑陋的一面时,一个个忏悔的又无比的积极,用最拙劣的演技哭爹喊娘的恨不得表现出自己想要掏心挖肺一般地忏悔”
庭渊刻意停顿了一下,希望他们能够在此时站出来,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
因为他不想配合他们表演,观看他们拙劣的演技,更不想在这样虚假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然而这些人还是没有一个肯站出来。
“你们错过了唯一一次可以得到宽恕减轻处罚的机会,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你们都得走完。”
庭渊的视线扫过众人,“你们管我要残害闻人政的证据,我当然有,我不仅有你们残害闻人政的证据,我还有能够让你们诛三族的证据。”
“刘家庄偷田一事是事实,如果你们有谁觉得我诬蔑你们,非常欢迎你们亲自去田间地头亲力测量。”
庭渊将粮票拿出来,绕着所有人走了一圈,速度极其缓慢,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确保每一个人都能看清粮票上的内容,却又无法抢夺到粮票。
“这是在刑捕夫人寄存在钱庄金库的箱子里发现的粮票,也就是刘家庄拿来贿赂你们的粮票,至于你们受贿得来的财物,此时此刻全都码在后院的院子里,诸位的家眷已经承认了受贿的事实,并且已经在认罪书上签字按了手印。”
庭渊轻笑一声,“诸位大人此时心中可慌我给过你们机会,你们没有珍惜,所以现在也不必在我的眼前展现你们拙劣的演技,我不吃这一套。”
面对如山的铁证,这些官员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一名站在后排的官员听完庭渊的话,吓得尿了裤子。
万万没有想到,庭渊会把他们受贿的财物找出来,还攻破了他们的家眷。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曾矗后退两步。
他明白,这是走上了一条必死的道路。
庭渊的视线在几位司户身上来回扫动,最终落在他们的身上,“几位司户,你们与闻人政是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闻人政有什么动向,逃不过你们的眼睛,我说得不错吧。”
几位司户纷纷跪地。
这不就正好应了庭渊说的那些话。
庭渊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声。
伯景郁看到这一幕,也是火气噌噌直冒,都让庭渊说中了。
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了棺材立马下跪。
平常一个个将男儿膝下有黄金挂在嘴边上,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恨不得把地面跪出两个深坑方能显得心诚。
讽刺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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