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宥八年,太子许熠年五岁,回宫入上书房识文习武。
双瑟知道身处皇宫再不比从前,她悉心关照着岁岁的一举一动,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岁岁聪慧,虽抱怨过几次皇宫中规矩繁多,但还是安分守己着没有出错,在上书房也成绩斐然。许攸对他赞赏有加。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又过了两年,传出一个消息。皇后有喜了。
对于这件事,双瑟只是心剧烈的震动了一下,随后看到书桌前认真书写的岁岁她就冷静下来了。
许攸是皇帝,他不可能只有一个孩子,他与皇后理所当然,自己无权过问。有岁岁就够了,
这个皇帝最好让皇后的孩子当,自己带着岁岁隐居山林过平凡日子就好。
倒是许攸,隔了几日来宫殿里找双瑟。
是夜,灯已全熄了。许攸批完奏折从御书房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双瑟的床前。
许攸心里的确以苍生为重,他也做到了,许国近年海清河晏,国泰民安。
臣民莫不顶礼膜拜,盛传当朝天子为明君在世,真真应了他出生那日的幻日之奇景。
可是双瑟心里苦楚,天下是太平了,是天宥盛世了,可总得有人做出牺牲才行。
她感觉到许攸一步步靠近床边,站立良久。
“双瑟,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是皇帝,对得起臣民就好。”饶是许攸也没想到,双瑟还醒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掀开帐帘坐在床边:“双瑟,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双瑟往里侧挪了挪。
“我是来解释方婠的事,她的孩子是个意外,不是我愿意的。”
双瑟笑出声,侧起身对许攸道:“皇上折煞臣妾了,皇后有喜臣妾该祝贺才是。”
许攸靠近双瑟:“你别生气了,我不会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朕的皇子只有岁岁。”许攸躺下从身后抱住双瑟。
“不,岁岁不要当皇帝,让方婠的孩子当。”
“双瑟,你在说什么?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被逼着走上这条路的吗?皇位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
“我就是不想让他变成你这样!”双瑟甩开许攸的手,低声道:“心里容得了苍生,容不下其他……”
“不……”
“你有你要庇佑的天下苍生,把岁岁留给我好吗?”
“岁岁是你的,你是我的。”良久许攸只说了这么一句。双瑟自知劝不了他,任由他把自己牢牢抱在怀里,不再言语。
许攸那晚就下定决心要除掉方婠母子,他心里想着无论如何,太子要是许熠,皇后也该是双瑟了。
只是方婠现在背后的势力是丞相一派,牵扯到的官员也是朝中大半,此非一朝一夕可成,他给方婠的安胎药里下了毒,要除掉那个方婠用手段得到的孩子。
可是他小看这个女人了,端庄贤良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的城府,又怎么猜不到他的心思。
天宥十年,冬。算着日子方婠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今年许攸碍着丞相的面子也不好抛下临产的方婠去道观修法。
只好请了道士进宫,可见许攸是一心向道,年年修法都不曾耽搁。
今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都要冷,不知是不是双瑟这十年来第一次在宫里过冬的错觉。
双瑟裹着斗篷站在半壁赤红的宫墙下,看着雪花有的落进墙内,有的落进墙外。
宫墙瓦砾不知因何像是留不住雪,地上行之有迹的厚厚一层,而宫墙上只一寸许。多少俪人少女在这宫墙之内,不染风雪却也耗白了头。
十年,人世像是一年一度数十场这样的雪,而对比长生不死的妖来说,十年仿佛一片雪从天落地这片刻。
“半壁红墙一寸雪,且覆俪人十年心。”双瑟念完,雪忽然停了,原来是有人撑了一把伞。
双瑟转过身,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身着道袍,手拿拂尘,一手撑着伞。
没见过的,恐怕是来宫里做法的小道士,此处院落临近皇墙外层,少有人来,不知他初次进宫是不是迷了路罢。
“半壁红墙一寸血,且负离人十年心。”这句让旁人听来却是这个心境,小道士看向双瑟,又开口。此语一出让双瑟惊得后退了一步。
“忍冬,既看通透了,还是出宫去吧。”
“你认得我?”
“贫道念你一时糊涂,身陷情劫,也并未伤人性命,就不与你计较。你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吧。”顷元道长一开口双瑟便知他道行不浅,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双瑟确实不喜欢这深宫,可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都在这里,自己又怎么舍得离去?
“若我不呢?”
“天长日久,必生祸端。”双瑟忽然心悸了一下,怅然若失一般。
她不理身后的顷元,大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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