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泽楷容易害羞的内向性格在小时候更加夸张，直到上初中为止，他都非常怕见生人，尤其是女性长辈。
生活中常常有那样的例子，外表赏心悦目的美女帅哥在儿童时期样貌意外地普通，可能有点胖胖的肉感，可能五官还没长开，可能是穿衣审美尚未启蒙……
但周泽楷不是，他从最初就是人们能想到的那个年龄最好看的那种模样。
幼儿园的时候，母亲把他的头发留到过耳的长度，在阳光下看起来是稚嫩柔软的焦棕色。杏核状的眼睛比很多同龄的女孩子还要大，宛如最高纯度的水晶不含一丝杂质。
母亲不会给他穿特别花哨的衣服，逛商场的时候只挑些材质舒服、看着干净简单的款式买回家，但往往穿到周泽楷身上，比那些潮童杂志上的推荐搭配还要好看顺眼。
由于性格非常内向，他大多数时间都比其他男孩子安静乖巧，像高级商场里展示在橱窗中的进口洋娃娃，特别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同班的小女孩会在分组活动的时候粘着他，年长些的姐姐或者阿姨会经常夸他可爱漂亮，见他害羞得憋红小脸，会更加起劲地逗他。
也有不少男孩子跟他关系好的，他们起初会或多或少都有点嫉妒大家对周泽楷的喜爱程度，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家伙一点也让人讨厌不起来。他会因为察觉到小伙伴某天不开心，在吃午饭的时候把特地从家里带来的朱古力奶让出来，然后附带一个浅浅的微笑，告诉你好喝。不管你是多小心眼的熊孩子，哪怕是混世魔王，都会不忍心对他抱有丝毫恶意。
诸如此类的例子很多，总之这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讨人喜欢，不论男女，不论年龄。
上小学之后，根据学校的规定，他的发型比之前剪短了不少，不过不是那种寸头，还有点刘海。
超级帅哥的成长过程中，注定样貌会从精致可爱慢慢往英俊硬朗上过度。但这个年纪，不管五官有多立体，脸部线条都免不了因为稚气而被柔和化，再加上骨架还没发育完全，乍一眼看上去还可能被当成小姑娘。
周泽楷在小学的前两年没少在班级表演的时候被推成扮演女性角色的人选，这是他童年时代为数不多的心理阴影。
男孩子发育比女孩子晚，等小学毕业的时候虽然五官的轮廓被岁月雕琢得更细致深邃了些，周泽楷的身高还是停留在一米五几，尚未长开的骨架使整个身形看起来都非常纤细，像是从时下流行的不怎么写实的日系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这个阶段，长辈会开始热衷于用有关女生的话题来逗他调侃他。周泽楷最初对比感到茫然懵懂，慢慢懂了些后便只有窘迫无措了。
有段时间他变得非常抵触与年长的生人见面，尤其是热情的女性长辈。
02
“那件事情”发生在升上初中后的第一个寒假，新年的时候父母带他去一个朋友的家做客。
那家人好像有个女儿，但周泽楷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
“你家宝贝不在家呀？”
“上钢琴课去了，我待会去接她。”
听到家长的对话，他有些同情那个还没见到面的女孩子。连过年都要上课啊？
不过他倒也没因为不能马上见到面而有什么遗憾，毕竟要是她也像他的同班女同学一样粘上来，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晚饭由专门的保姆准备，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大人们在客厅里讨论着他听不太懂的话题，母亲的那位朋友看他待得无聊又不自在，把他带到了一间房间门口，让他自己进去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他带着好奇推门而入，开灯后，映入眼帘的有一架钢琴、一墙书架、一张沙发、一张桌子，没了。
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啊……
周泽楷有些失望地往沙发上一躺，拿起唯一看起来给人轻松印象的狗狗公仔抱枕，无聊地捋着它触感逼真的毛发。
环顾了一圈房间的布置，像他家的书房，但连台电脑都没有，更别提游戏机之类的东西了。
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整洁条理得一丝不苟，笔插在笔筒里的方向、书架上书籍的顺序……尽管周泽楷不是顽皮好动的男孩，也还是觉得压抑拘束。他又不能未经同意擅自翻找寻觅可能会有的有趣事物，这里并没有比客厅里更适合打发时间。
他不禁将头靠在公仔上叹息，结果意外地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像是刚刚煮开的加了蜂蜜的牛奶。
暗暗在心底“咦”了一声，他抬头眨了眨眼睛，又把脸埋进毛绒绒的质地里去仔细嗅闻。
的确是有点甜的类似于奶香的味道，闻起来暖洋洋的，心情也变得轻松安定起来。
什么味道呢？不像是牛奶之类的饮料直接打翻在上面……洗衣粉吗？
周泽楷不知道，但是无聊压抑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一点。
他忽然对占了一面墙的书架起了点兴趣，把公仔放在一旁后，走了过去。
物理……计算机……名著……鉴赏……诗集……
扫了一遍书籍上的书名，他随手抽出一本厚得堪比辞海的
计算机学的书，翻看了两页之后，感觉像在看天书。密集出现的各种专有名词让他一头雾水。
他把书放回原处，又拿了本外语名著，翻开发现并不是英文，组成单词的字母上时不时会出现音标似的小符号，他不认识的语言。
第二次把书归位后，周泽楷有点小失落，果然只有狗狗公仔对他比较友好。
叹了口气，他不抱什么希望地从下面的地方抽了一本看起来书名眼熟的书籍。
泰戈尔的《飞鸟集》。
这好像是一本诗集？应该不会太难懂吧，至少不会比课本上要求全文背诵的那些古文难。
不知道是不是被翻阅的次数太多，这本书的封皮和里面的纸本不是特别契合，有些松动。他随意地从中间翻开一页，然后傻眼……！
瞪大的清澈眼眸映出黑白色彩的画页，他不敢置信地合上书本确认，封面上的的确确是写着“飞鸟集”，连腰封都完好无损。
但里面的内容却是——漫画。
还是热血的那种，他之前一直有在追连载的一部漫画作品。
最近没怎么关注新刊了，因为同班的男生给他安利了一个叫“荣耀”的网游，虽然还没完全上手，但是已经从中感受到了乐趣，有点沉迷了。影响学习倒不至于，但课余时间的精力不可避免地被占据了大半，自然也就没时间买漫画、借漫画来看了。
原来剧情都发展到这里了……新出场的角色感觉很酷啊……
周泽楷的注意力完全被漫画吸引了，他将封面与内容严重不符的疑问抛在脑后，背靠着书架坐到地上，从第一页开始翻起，很快就彻底沉浸进去了。
三页……十页……十五页……
直到一双穿着白色拖鞋的小脚站到跟前，他才抬起头。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微微弯腰看着自己，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非常漂亮，像是精雕细琢的手工人偶。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她把手撑在膝盖上，用稚嫩柔软的声音问道，很有礼貌。
这是这家的女儿吗？看起来比自己小好几岁呢……
周泽楷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后，有些尴尬地低头看着手中的漫画，“呃……”
这该怎么回答？自己也不知道这本到底该算是什么……
小女孩也跟着他低头，看到漫画的页面后小脸瞬间僵硬。
“你……！”她一下子生气起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瞪得滴溜圆，“怎么可以乱翻别人的东西！”
周泽楷被她奶声奶气的指责弄懵了，然后迟钝地意识到，这本披着诗集外衣的漫画书大概就是眼前这小妹妹的杰作。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觉得自己擅自动别人的东西是不怎么对。
他把漫画书倒扣在旁边的地板上，刚准备开口道歉，门外突然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表情上一秒还气呼呼的小女孩飞快地把地上的漫画书踢进窗帘下面的阴影中，然后一把扑到周泽楷身上，双手牢牢地捂住他错愕微张的嘴巴！
“要是敢告状，你就死定了……！”质地柔软的嗓音很用力地压低，让周泽楷一下子联想到学校里的野猫上个月刚生的小猫仔，总是在他们毫无恶意地想要喂食的时候，呲牙咧嘴地试图把他们吓跑，但实际上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可爱得令人发笑。
不过周泽楷笑不出来，她扑上来那一下害他的背撞到书架了，有点疼。
“哎呀……”推门进来的是女孩的妈妈，看见两个孩子出乎意料的亲密状态，颇感吃惊。“你们关系已经变那么好了？”
“没、没有……”女孩动作有些笨拙地和周泽楷拉开距离，白嫩的小脸微微涨红，还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一跤，和十几秒前踢开漫画的敏捷反应判若两人。
“好吧，是我误会了！”她妈妈有些刻意地用力点了点头，脸上扬起对周泽楷来说很眼熟的笑容。不过她什么逗趣的话都没说，只是留下一句“再过十分钟就开饭了”，便关门离开了。
周泽楷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女孩则快步小跑到窗边，从窗帘的下面捡起漫画书，心疼地看着受力翻折起来的纸张。
“都怪你……”
她小声地嘀咕着。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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