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霜对视一笑,忽然不想再聊下去,至于天下生灵万物,他都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仅仅也只是小小的温暖而已,就是能跟自己的家人永远在一起。
“哥哥?”
于霜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呼,他回头看了看正在揉睡眼的于雪滢,微微笑道:“你醒了。”
于雪滢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对于霜道:“娘呢?”
于霜走了过来,淡淡道:“我没看到娘,我们去她房里找他吧。”说着他走进了府内。
于雪滢点了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进了门。
“吱——”门被推开了。
“娘,我和滢儿来给您请安了。”于霜推开门说道。
却是无人回答,于霜进门发现母亲并未在屋子里,向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桌子上。他走上前来看到书桌上放置着一个信封,而信封的旁边有一根毛笔,笔尖上墨还尚未干透,料想这封信是几个时辰前写的。
信封上写着“霜儿”二字,于霜心中疑惑,是母亲写给自己的?他心里这么想着,这时于雪滢走了上来,嘟着嘴道:“有封信?打开看看。”
于霜沉吟了一下,最终撕开了信封,拿出了信纸,他看着信纸,脸上的神情赫然大变,从最终的狐疑变作惊惧,再由惊惧变作黯然,最后当他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想放生大哭,但是信中不让。
他深深的喘息着,泪悄无声息,根本无法控制,从眼中划过脸颊,握这信封的手霍然攥紧,咬着牙,坚持着,控制着,不让悲痛在妹妹面前表露出来。
这封信自然是默娆写给儿子于霜的,信中的大致内容是让他带着妹妹快快离开燕城,去往玉林城寻找一个叫潘心诚的人,然后给他看过信物,从此让他抚养。念及女儿年幼,不解人情,所以对其暂时隐瞒,这封信落款为绝笔,自是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只怕已经生离死别了。
于雪滢年幼识字不多,但看哥哥的脸上风云变幻,一时也是吃惊不小,看到哥哥泫然泪下,一叠声关切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说着搀扶着坐在地上的于霜。
只是此刻的于霜心境如同烂泥,如何能扶的起来,于雪滢看着哥哥如此神态,一时心慌竟是“呜呜”地哭了出来。
于霜听到哭声忽的回过神来,但是脸上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他喘息地拿出第二页信纸,继续看了下去……
“此件事了,燕城必然会引来轩然大波,已非久留之地,务必要尽早离开,屋舍放火焚毁,不可留有遗物。娘枕下有一把你爹的遗物,你将其带在身上,去面呈城东三十里外玉林城中的潘心诚,他见此物必会抚养你们,记住,日后不可再回燕城,滢儿年幼,我也一并托付给你,从今往后,你们兄妹二人务必放弃修道执念,平平凡凡做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可背弃亲人。——柳墨”
他咬牙看完了最后一个字,眼中的泪水划过脸颊,滴打在信纸上,他缓缓抬起了目光,看到近在眼前的脸庞,此刻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她呼喊着,摇晃着,可他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他的世界仿佛没有了一丝声音,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滢儿,呜呜……”于雪滢在他的面前轻声地慰问着。
曾几何时,于霜便觉得,小的时候,便想拥有所有没有拥有的,而现在,他仅仅只想留住已经拥有的,不让他失去,尽管自己拥有的并不多。
他伸出手将于雪滢搂在怀里,勉强稳住心神,底底地道:“我没事,滢儿,我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于霜的目光都没有从空洞变得有光彩,而怀里的妹妹此刻已经安静的睡了过去,直到一律温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了他的脸上,他才从噩梦般的思绪中回过了神来。
倘若怀中没有这个自己心里最为重要的人,死了也是了无牵挂了吧。
他底底地苦笑了一声,看着怀中那个恬静而温柔的脸庞,心中的悲痛稍稍舒缓了一下,他将妹妹抱起放置在床上,走到门口,徐徐闭上了眼睛,任阳光照在脸上,他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阳光能驱散心中的悲伤,看来多半便是真的,至少那淡淡地温存,透过肌肤,传进了心里,稍稍溶解了他内心的几许冰雪。
晨风凄冷,幽幽吹来,掠过树梢,掠过庭院,也掠过他的心里。
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信纸,徐徐的睁开眼,将信重新看了一遍,他毕竟年幼,遭次大难,也不由心中惶恐,早已乱了方寸。而眼下要做的,也唯有听从母亲的遗愿,带着妹妹离开燕城。
到了中午,太阳高过中天,他将母亲信中所说的事情全都处理妥当,只是“家”这个字,在他心里重过千斤,他相信,有一天他会回来,所以并没有将其焚毁。
背着熟睡的妹妹,他站在府门口,抬眼看着于府匾额二字,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样走,亲人在一夜之间都溘然离他而去,每每想起就要将他的心撕裂一次。
默然许久之后,他抬起了脚步,向东走去,一路上行人地欢笑声此起彼伏,在他的印象中,城民的这种欢声笑语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
但此刻他听在耳中,却是那样的刺耳。
“行侠仗义”是他从小便从父母亲身上学来的,但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他所不愿承受的。
他走的很快,只想把这该死的欢笑声仍在身后,若能把这段苦楚的思绪也能扔掉又该多好?
他们走后不久,一位身着紫色衣裙的妙龄少女形色匆匆的来到于府门口,她面上焦急神色溢于言表,推开门她快步跑了进来,直向东面的房屋中跑去。
“霜霜——”她口中喊了一声,便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屋内自是空空如也。而这紫衣少女便是于霜的发小,——欧阳紫怡。
他四处找了找,却是不见踪影,联想到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而父亲更是断言那人便是于霜的父亲,她就开始心神不宁,一早便想过来寻找于霜,只是她的父亲欧阳诺更注重的是于霜的父亲,于穹的状况如何。
她又一早随着他的父亲去了一趟北山卧龙潭,怎知一点发现都没有,她这才行色匆匆地又来到于府府邸。
四处都找遍了,一边找一边喊,却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府门口,累的坐在了台阶上,本来俊俏的脸上略有风尘之色,想起父亲早上说的话,于霜怕是真的如父亲所言,已经离开了燕城,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却是哭了出来。
把头深深的埋在臂窝里,一想到于霜竟是连句告别的话都不容说,心里更是又气又恨,但是更多的还是伤心,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得到他。
忽然,一只温和又憨厚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传来淡淡地柔和之意,她忽的抬起头来,哭红了眼睛,道:“爹,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被他唤作“爹”的中年人,身材高大,眉宇轩昂,额角饱满,眼中有淡淡伤怀,这便是与于穹齐名地“燕城四大家”之一的欧阳世家之首——欧阳诺。
他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人各有命,你不要伤了身子。”
“可他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就算亲人不在了,我们欧阳家难道会亏待了他吗?这样一句话都不说就走,算什么嘛!”她的眼中泪光滢滢,脸上有愠恼神色,口中继续道:“走就走吧,有本事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她虽说的斩钉截铁,但他的父亲听在耳中,却是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女儿的性子他自是了如指掌,她口中说着不让回来,只怕恨不得此刻就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欧阳诺轻轻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女儿,我们回去吧。他父亲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早年江湖恩怨,总不能牵累到自己的子女,他若不离开这里,只怕迟早会死于江湖仇杀。离开了倒也好,希望于霜贤侄日后能够像他爹那样,做个造福百姓之人。”
欧阳紫怡眼中仍是有泪光闪动,沉吟了一下,忽然道:“爹,你说他会去哪里?”
欧阳诺苦笑一声,直起了身,看向远方,道:“这我哪里知道,只希望他此去,能够平安到达他想要去的地方。”
“那他会有危险吗?”欧阳紫怡关切的问道。
欧阳诺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料想,他们伉俪二人惊才绝艳,想必一定是留了万全之策才做了昨夜那个决定。放心吧,孩子,他不会有事的。”
欧阳紫怡仍是面色忧虑,心中着实担忧,口中底底地说了一句:“不论怎样,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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