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溺?这怎么可能,这家伙都要同意把自己送人了,还宠溺,宠溺个毛,赵青曼眨了眨眼,心道这绝对是她睁眼的方式不对。
得了允诺,赵青曼重新盘坐于榻几后,双手再次放于琴弦上,这次曲音不再清雅,而是充满了跳脱欢快的节奏。如果说此前那一曲是阳春白雪的高雅,那么现在这首便是下里巴人的俗气。
就在大伙一头雾水,整不明白这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时候,曲风猛地一转,从欢快变成了凄婉,随即一声清丽的歌声从赵青曼候间透出。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赵青曼弹唱的这一首正是诗经国风召南篇里的行露,这首诗表达的是一位女子女拒绝嫁给一个有家室的男子。虽然男方采用j□j手段,用刑狱相逼,但女子并未屈服,反而透出了一种宁为玉碎的气节。
这首诗赵青曼反复唱了三遍,等到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榻上公子源早已脸色沉黑,本就阴沉的双眼此时更是怒火相冒。
几次三番在赵青曼手里落了下风,已公子源再也遏制不住的怒吼出来:“赵姬,你竟敢反抗?”
赵青曼静静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低头轻道:“妾受夫主救助之恩,活命之德,成为侍妾之时便已在心中发誓,这辈子妾只忠于夫主一人,若一日夫主厌弃,妾愿离去且终身不侍他人。鬼神在上,妾不敢欺瞒,请二公子谅解。”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这时期守节之风还未开始,上至贵族下至百姓,不管是夫死还是休弃,妇人均可立刻再嫁。像赵青曼这种受了恩惠,连个夫人都不是竟然要守节至死,实乃太太的意外和震惊。
“义,此乃大义啊。”也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紧跟堂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称赞声。
至此,赵青曼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安全了,不止这一次安全,就是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送人,而同时她也能凭着姬妾的身份自请离开。
“不愧出于贤士之门。”重重的,带着滔天怒气的称赞声从公子源嘴里迸出来,公子源看着公子奕冷笑道:“四弟得一真心人,为兄贺之。”
公子奕忙淡笑双手作揖回敬。
公子源冷哼起身下榻,静静的看了看大堂忽的笑道:“此姬一妇人,竟有丈夫之义,实属难得。五月后便是冬祭,望四弟会带上此姬,也好让我府中的侍妾学一学此大义。”
公子奕起身含笑:“然。”
公子源再次静望一番,然后甩袖离席,他一走那跟随的人也随之哗哗离去,客人已散主人当然也退席,不一会热热闹闹的大堂,此时已显得空荡不堪。
赵青曼静伫了好一会,然后抬脚,门口一仆役躬身开口:“公子吩咐赵姬出来后先于他室。”
赵青曼抬头脸色微微出神,轻音一声:“然。”
正房内,公子奕正在沐浴,赵青曼立于堂间,神情淡漠。如果说在宴会上,于心中还有气,那么此时早已平波无静。她竟然再一次把自己看的太重,以为公子奕不会舍得丢弃她这颗棋子,可是却忘了棋子再重要也只是一颗棋子。
当公子奕披着宽大的袍子从内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赵青曼垂眸静默的样子,那一身淡漠的气质无端的让人不舒服。
“赵姬。”淡淡的,公子奕唤道。
赵青曼抬头看了一下,低头轻语:“然。”
公子奕抬脚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头顶,然后忽然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定定的望进她的眸子。
眸子里,清澈,坦然,竟无一丝阴霾,当然也无一丝眷恋,这清亮于宴会上那一番铿铿的示爱完全不符合。
“赵姬来我府中多日,却于今日才唤我为夫主,是何道理?”夫主,是这时代对丈夫的惯称,寻常人家妻妾均称呼之,然达官贵人因侍妾众多,又时常赠送故大多喊其尊称,当然若喊也无不当,只不过私下为多。
可,赵青曼却从无喊过一次,于人前或人后。
赵青曼微笑回视,声音清朗道:“妾一时情急,于公子不便,妾歉之。”
公子奕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一时情急?难道那一番大义之言也是一时情急?”
赵青曼笑:“否,那话确是妾心中所想,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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