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坐在牛车上，红色的盖头在眼前一晃一晃。 出门时她盖着盖头，看不见家人的表情，现在她透过盖头下面的缝能看到身下铺的褥子，以及褥子下面干净的干草。 陈二在前面沉默的赶着车。 芸娘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酸涩还是喜悦。 这是自己给自己选的夫家，自己给自己改的命，只希望这次的运气会好一些。 不知道在沉默中走了多久，芸娘问。 “你吃早饭了吗？” 这会儿已经巳时，就算赶车过来要半个时辰，想必也是吃过早饭来的了，可是芸娘就是想说点什么。 “早上吃了两个菜团子，你吃了吗？” “我也吃了。” “你这么坐着累不？累了就换个姿势，还有挺长一段道呢。” “没事，不累。” 牛车继续晃晃悠悠往前，二人又恢复了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芸娘听到盖头外传来陈二开心的声音：“快到啦。” 其实陈二这一路上心里又喜悦又忐忑，很想跟芸娘再说点什么，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快到了，突然感觉松了一口气，还是等到了家好好坐下来说话吧。 进了村，牛车悠悠往陈二家走，路上有村民看见惊讶的问：“陈二，你这是……娶媳妇呢？” “嗯，是啊。” 这事办得急，除了秦家和徐大婶子，村里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哦，恭喜啊~” 牛车一路走，路上碰上好几个村民询问，也有打趣陈二的，陈二一直憨憨的笑着应答。 盖着盖头的芸娘听着外面的声音，终于有点紧张起来。 “哎，来了来了，快点。” 不远处传来徐大婶子的声音，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阿问，崇哥，你们买了鞭炮啊。” 陈二看到秦家两边的人基本都过来了，当然还有徐大婶子这个媒人。 他自己都没想到准备鞭炮，就想着将芸娘接来就好了。 “得热闹点啊，快把新娘子背进去吧。”徐大婶子催促着，周围秦云何、秦崇等人也都喜气洋洋的催促着，气氛一时喜悦又嘈杂。 陈二赶紧应了一声，扶着芸娘来到车边，又将芸娘背了起来。一路走进布置好的新房，将芸娘放到床上。 “你先等一会儿，我先招呼大家伙坐下。” “等下，你先帮我把盖头掀了，我跟你一块去。别人不辞辛劳来帮忙，我该去招待大家一下。” 陈二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儿，于是回身将芸娘的盖头掀开了。 盖头一掀，芸娘才看清自己待的房间。 原以为这样仓促下可能不会布置新房了，没想到床头墙上以及凳子上都贴了喜字，窗户上也贴了喜鹊登枝和抬头见喜的窗花，而床上铺的显然也是新的被褥。 芸娘心头一热，低头便往外走：“走吧，去招呼人。” 其实秦母徐大婶子等人都聚集在堂屋，一眼就能看见里屋在说什么，可等芸娘一出来，还是纷纷起哄，说着喜庆的话。 芸娘脸上也飞起了一点红晕，冲大家福了福身：“让大家费心了，赶紧坐吧，我去烧水。” 陈二赶紧道：“我去我去，我去烧。” “甭忙了，我们也不是来喝水的，说两句话就回去了。” 话虽这么说，两口子还是烧了水，只是没有那么多的茶碗有些尴尬。 陈二急得抓耳挠腮，芸娘也挺不好意思，徐大婶子笑道：“就说让你们甭忙了吧，我们是来凑热闹的，又不是贪这一杯茶。” 秦季蕊岁数小，谑笑道：“陈二哥你真的别忙了，还是先给嫂子倒杯水喝吧，这么远过来。” 玉茹一听也赶紧道：“是啊，这么远过来，芸娘肯定累坏了，我们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二倒也听劝，真的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芸娘。 芸娘不好意思的嗔了陈二一眼，犹豫了下还是红着脸接过了水。 女眷们又都簇拥着芸娘坐下，欢欢喜喜的说了一阵吉祥话。 秦云何秦崇等人则拉着陈二说话，又凑了些钱给他恭喜。 热闹了半晌，众人觉着差不多了才起身告辞离开。 屋里一会儿就安静下来，只剩了陈二两口。 芸娘四下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堂屋和房门也都贴了喜字。 陈二有些局促的道：“昨晚秦大娘他们帮着收拾了一下，不过时间太赶了，还是有点简陋。” “你跟秦举人一家挺亲近的啊。” “嗯，我跟阿问……哦，就是秦举人，我们打小一块长大的，小时候常去他家蹭饭，秦大娘也算是我的长辈。” 陈二顿了一下，抬头环顾了下自己的房，又道：“这房，也是阿问给修的。” “他还给你修房？”前面的话芸娘倒不吃惊，可是这句话让她有些震惊：“他为什么愿意给你修房啊？” 陈二挠挠头：“他修房剩了不少材料，就说顺便给我修一下。我说了以后有了钱会把钱还他的。” 说到最后这句，其实陈二有些心虚，怕芸娘嫌弃进门就有债。 没想到芸娘却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嗯，得还，我跟你一起还。” “秦举人待你亲厚自然是好的，但是咱也不能就理所当然的。情分是相互的，要平等才能长久。” “嗯！”陈二高兴的点头。 陈二又赞同的使劲儿点了点头，可是随即又想起了什么，道： “我的地挂在他的名下，他也没有收我田租，我要给他还跟我着急。之前他中了举人，我想着不要再喊小名了，喊了一声秦先生，他还挺生气的。” 谁知芸娘却道：“他对你亲厚，自然不想你跟他分得太清啦。称呼这种让我也要生气，我待你好一场，你拿我当外人。还有地挂在他名下，你那几亩地挂不挂他那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啊，顺带手的事，他怎么会收你田租，这不又是要跟他生分。” 陈二眨眨眼挠挠头，豁然开朗道：“是这样吗？” “是啊，该分清的分清，不该分清的就不要分得那么清。你啊，以后听我的就行了。” 陈二呵呵笑着点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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