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合也把话茬接了过来，他儒雅一笑说道：“想当初在冀州与公孙瓒的兵马大战，双方都各自投入不下十万兵马，几场战役下来，杀敌数都在数万！我等武将才敢在主公面前讨一碗庆功酒喝。像今日这等小打小闹，交战双方加起来不到五千人的战斗，通常都是军中校尉一级去执行的，得胜后便是连当面通报主公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找主簿在功劳簿上记一笔罢了。再者说，今日打得是伏击战，有心杀无心，且用以逸待劳的军士攻杀急行军一夜的敌军，真的可谓是易如反掌！这种仗若打输了武将自刎即可，无颜面对主公了。因此今日之战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庆祝的地方。想当年界桥之战，我的同袍好友鞠义，以八百先登死士伏击公孙瓒两三万人而大获全胜，也不过像今晚这般喝庆功酒了！” 张合轻描淡写的说道，袁尚也玩味的看着众人。张合语气虽然是风轻云淡，但是内涵却是重于泰山！如此小的胜利，乃是搬不上台面的事情，今晚刚归顺的诸将倒像是把整个淮南打下来那般的高兴，的确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难怪荀谌看不惯他们。在正规的军队中，两千人的这种战斗不过是小冲突罢了。大的诸侯之间征战，动辄就是十几万人乃至几十万人的大规模大兵团作战。 袁尚给张合一个眼神，让后者继续讲下去，张合便把他经历的一些战争给大家做分享。尤其是那次袁绍与公孙瓒数年前打的一场恶战，双方主力对战于广袤的河北之地，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公孙瓒指挥十万人进行集团冲锋，光骑兵就有三万多人！张合说那个仗就像打不完一样，那个人就像杀不完一样！张合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他说他只记得一直带着麾下将士冲杀，从早晨杀到中午，自己的刀就没有停下过，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砍了多少脑袋，就感觉敌人无穷无尽！ 战斗之后公孙瓒败走，张合回看整个战场，有十万人的尸体！有敌方的，也有己方的，还有马匹的。尸体死得奇形怪状，核心交战区，尸体都被踩成肉泥，进入到土壤中了——数万人从这些尸体的身上踩过去！ 张合说那一战之后主公袁绍没有摆庆功宴，而是举办了祭奠大会，祭奠双方死去的十万将士，不分彼此。 关平，廖化纷纷低下了头，他俩完全没有经历过张合说得这种人间地狱般的战役，相比之下今日之战的确就像小孩子过家家那般的简单，而之前二人的沾沾自喜显得多么不知天高地厚？ 刘辟和龚都则有些自惭形秽，二人平生倒也经历过大战，不过是被屠戮的那一方，他们见过官府和诸侯的军队如何剿杀黄巾军，在正规军面前他们黄巾军如同纸扎得一般，一击而溃，望风而逃，身后之后无穷无尽的追杀和倒下的兄弟。二人起兵以来鲜有胜绩，因此今日一胜非常欣喜，却也让自己露怯了。之前没有大战胜利的经验。从来都是被杀得灰头土脸的那一方。 荀谌和张合讲完话，袁尚该做总结发言了。他告诫新归附的诸将，一定要戒骄戒躁，时时刻刻保留对战争的敬畏之心，更要清楚的认知自身的定位，作为将领他们只是刚刚起步，经验都没多少，何来功勋？而真正的战争是十分残酷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不要如此乐观的看待今后的军事生涯！始终要以生死关头的心态去面对每一场战斗！ 诸将闻言都深感自身的不足和浅薄，但同时又感觉到冀州袁氏的强大，在他们眼中数千人的战斗已经是大场面了，而在冀州的将领和谋士眼中却都是小儿科。冀州的军事行动，动辄便是数万人乃至十几万人的战斗，那才是一方诸侯！一方枭雄！ 诸将意识到自身的不足后，内心深处都清楚自己能够成功的投入袁尚麾下真的是高攀了，其实自身的实力恐怕不够资格，因此袁尚真的是给了自己实现抱负的机会和平台！也就是所谓的知遇之恩！用袁尚穿越之前的话来说就是，大专生拿了博士生待遇的感觉——就是得珍惜这个机会和岗位。 大帐的酒宴散去，诸将怀着不同的心情散去休息，明天还都有各自新的分工。 而袁尚却不能休息，他要趁这个机会单独去找诸位武将谈话。大会说官话，小会说真话。刚刚虽然矫正了诸将的思想，但是也多多少少有些打击了诸将的积极性，因此还得私下沟通让他们继续保持敢打敢拼的优良作风才行。 好领导都是大会批评人，小会鼓励人，大会天下人，小会自己人。袁尚穿越前在国企工作，这一套都懂。 袁尚最先找的是关宁和关平兄弟。单独面对这兄弟二人，袁尚便放下主公的架子，和二人都是年纪相仿的同龄人，说话用亲近的年轻人之间的语气说话。 首先袁尚阐明，这次伏击最大的亮点并非伏击本身，而是关平之勇！他作为自己的替身，只身吸引两千骑兵在身后，一夜的急行军，随后兜兜转转把他们引入埋伏圈！要知道若是被两千骑兵追上后，发现关平不是袁尚的后果，只有被陈兰和雷薄杀了以泄愤！所以关平此行着实是凶险。但他很完美的完成了任务，所以袁尚还是大加赞许。 同时袁尚也告知关平，军中最忌讳的就是将领的骄纵和矜功！一旦有了功劳便目空一切和不服从命令，君臣的缘分也就尽了。 关平闻言连忙单膝跪下抱拳表忠心，同时表明心迹，他一定会向张合将军学习，做一个能征善战且谦逊的儒将。总之今晚对关平的触动很大，他过去凭借少年意气去从军入伍，然而张合的一番话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且当今乱世的战争规模远非他之前所想。 今夜也奠定了关平日后成长为当世名将的基础。 袁尚见关平能够这般想十分欣慰，连忙拉起他，并委以重任，并且给他做未来的将领规划。有点类似于穿越前世界企业hr给员工做职场规划一般，袁尚也为关平制订了一套成长计划。 袁尚心心念念的就是重新组建先登营！这个当年由鞠义率领的传奇军队，曾经在界桥之战立下过三国排名前三的以少胜多的战绩！可惜鞠义死于矜功和骄纵，可是这支传奇的特种兵不该同样消失！ 袁尚告知关平，希望他将来成为新的先登营的统领之将！回到冀州，袁尚会以此次出使淮南的功绩和血缘关系向父亲袁绍讨要一部分兵权，届时他会把自己管辖士卒中最能打的，身体条件最强的士卒挑选出来，用这些百里挑一的好手组成先登营！之后交予关平训练和指挥！专门作为硬刚骑兵的特殊兵种！这支队伍将会是河北军事集团的一张王牌！而关平要做的就是尽快成长，来担当这个重任！将来他必将跻身名将的行列！ 袁尚最后说：“只是先登营打仗都是打恶仗，作战时万分凶险！不知关平将军是否愿意以身犯险？” 关平闻言激动的再次跪拜：“臣关平定当粉身碎骨报答知遇之恩！” 关平是刚刚入仕从军的年轻人，哪里有防人之心？被袁尚这么郑重其事的一说，画了一个大大的饼，自然把理想和抱负喂得饱饱的！关平一时间踌躇满志，走出舒适圈关庄，他就是为的功名大业！袁尚一番话的确给他指了一条明道。若是换做其他人给他画大饼，他不见得吃，但是冀州袁氏的三公子给的大饼就不能不当真，不能不吃了。 袁尚笑着把关平扶起来：“吾可不要关平兄弟粉身碎骨，吾要你武运昌隆，吾要你成为一代名将！” 关宁在一旁也为自己的兄弟高兴，但同时又自惭形秽，自己是个文官，不能上场厮杀，智谋方面也远不及冀州八谋士，所以高兴之余又有些黯淡。 袁尚同关平说完，便对关宁说，而他刚刚的表情也被袁尚观察到：“关宁听令！” 关宁被冷不丁叫到有些意外，连忙收摄心神听袁尚下令。 “吾观察你很久，知你是心细如发之人。打仗与政事并非只有打打杀杀和阴谋诡计，还得有统筹规划和查漏补缺，好的政策和好的计策也都得有具体的执行。你能吃苦耐劳又细致入微，所以吾便收你做书记官。若是今后做了主公，你便是主簿，一应行政之事皆由你负责，事关重大，你错记一笔，便可能让数万士卒饿肚子，遗漏一处，便让军令晚十天到达！关宁，你可有能力担当此职位？” 关宁自然知晓这主簿是中枢要职！此乃军政政策制定与传达，信息反馈与收集的要职，虽然工作十分繁琐，但却是极其重要的岗位，非心腹不能担任！ 关宁此时也是觉得热血沸腾，袁尚对自己的重要不亚于对兄弟关平，因此连忙跪拜表示定当尽心竭力做好书记官，将来也会做好主簿！ 袁尚又给二人下达隐蔽的命令，并且他们要保证绝对保密：关平关宁明日便回古城关庄，之后二人负责把黄月英送到冀州邺城河东刘氏府上！同时袁尚给出亲笔信和自己的信物——自己做中郎将时，汉献帝赏赐的玉佩。并且全程要封锁消息，即便刘氏接收了黄月英，二人依旧要护卫和监视黄月英，等袁尚回邺城后再做下一步安排。 关平和关宁意识到袁尚要和他们分开行进，这样是好的，黄月英和关氏兄弟都是生面孔，北行过曹操辖地都不难。而袁尚身份特殊，堂而皇之的过曹操辖地即便有荀谌做掩护只怕也是存在风险的。 二人当即领命，保证保密和安全的护送黄月英，关庄还会一并派出丫鬟和卫兵一一同护送。 关宁又问黄月英委托的书信，今晚已经被袁尚烧毁了。袁尚示意关宁瞒着黄月英，只说书信已经转寄给荆襄黄氏，但是路途遥远且乱世不安全，书信能够送到未犹知也！ 袁尚下一站去找刘辟和龚都。 二将倒也没睡，见到袁尚私下来叙话有些局促不安。袁尚知道二人内心一直有个结，就是他们地处汝南，但袁尚不让他们回邺城，而是继续驻扎于此。说得直白些就是袁尚到底是拿他们当自己人，还是只拿他们当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呢？ 袁尚今晚就是来给他俩吃定心丸的。 袁尚上来还是赞许了二人平日训练士卒十分用心，今天和淮南军士一交手就发现虽然并非正规军，但是这支山贼队伍战斗力十足！即便是冀州的兵士也最多是战到这个程度了。 随后袁尚故作为难的模样，向二人讲，有一个不情之请。 二将诚惶诚恐自然是希望袁尚开诚布公的说出来。 袁尚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出来，他希望二将随自己回冀州，之后让由父帅袁绍安排将职，不过本部的兵马需要继续留在九华山的秘密营寨之中。这支兵马暂时交由廖化和周仓统领。待刘辟龚都被册封之后，再看二将自己的想法，如果想留在冀州便继续在冀州听用，如果想回淮南便接替廖化和周仓。 袁尚特别指出这支秘密安插的军队对袁氏十分重要，所以将可回冀州，但军队一直要留在汝南。讲完之后袁尚不着急，请二人商量过再回复自己，甚至自己可以回避。 刘辟和龚都岂会做那么失礼的事情，于是便把真实想法告诉了袁尚。 首先，二人听到这番话都十分高兴，这说明少主公是真心想招募二将为麾下。 其次，看来这支队伍对袁氏在淮南的策略的确十分重要，重要到哪怕换将，也不能让这支队伍换地方！ 第三，袁尚的态度是来找二人商议的，说明对二人的重视和尊重。 最后二人齐齐表态，这么来回折腾没意思，不如袁尚回到冀州，二将原地驻守，待袁尚讨得了军职和封赏再派人送到汝南即可。既然袁尚如此看重自己，二将心里的结也就打开了。 其实袁尚本就没有招他们回冀州的打算，他料定二人必然舍不得自己的兵马，也懒得数百里的来回折腾！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打消二人心中的顾虑罢了。 给二将吃下定心丸，袁尚接下来找廖化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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