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已经下班,再回办公室加班,李轻鹞和陈浦不约而同都穿得很随意。李轻鹞穿了件宽松的亚麻半袖和阔腿裤,陈浦本来想穿在家的背心,临出门怂了,换了件白t,一条运动短裤。 李轻鹞见他两条大腿都露外头,问:“不冷吗?” 陈浦笑:“要不是上班不好看,谁耐烦整天穿长裤,热死了。” 他白天那汗出的,李轻鹞也见了,点头表示理解,腿挺漂亮这句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她还记着他化身卫道士,教训自己不该乱撩人的仇呢。 李轻鹞转身,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和身份: 李美玲,45岁,妻。 向思翎,25岁,继女。 钱成峰,32岁,向思翎前夫、罗红民下属,集团电商子公司营销总监。 吴旭,52岁,竞争对手,兴佳亿集团总经理。 郑树怀,49岁,竞争对手,巨能堂公司副总经理。 谢荣城,58岁,竞争对手,华鼎集团董事长。 她写这些的时候,陈浦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看,两条终于凉快的大腿,还轻轻抖着。 李轻鹞今天穿的上衣宽宽大大,就比较短,当她抬起胳膊,衣服下摆轻轻擦着她的腰,白皙的曲线,时隐时现。 她写的都是陈浦知道的信息,他看了两眼,目光就往下瞟了瞟。 当她停下书写,转身翻看人物档案时,他就立刻用手掌虚虚按着嘴,一脸正色视线上移。过了一会儿,陈浦垂落目光,盯着地面,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再抬头,目光就牢牢钉在白板上,再不往下看一眼。 可那一抹白腻,哪怕不直视,依然扎眼。 李轻鹞写完了,回头一看,发现陈浦的表情很冷峻,脸却红红的。她惊讶道:“你还热啊!”办公室空调开着呢!她都觉得有点凉了。 “我天生火体。”陈浦冷傲地说,“讲案情,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目前,这六个人,只有前两人,他们接触过。两人的不在场证明,也是刑警队其他人,按照例行流程调查了一次。她们的情况,还没有深挖。 至于后四人,警方还没有询问过。 “先查三个竞争对手,再查三个家人。”陈浦说,“这个案子前期走了弯路,就是因为一开始把调查方向,定得太具体了。现在既然找不到头绪,调查范围就应该先适当扩大,再精准缩小。” 李轻鹞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实战理论,马上把这句话抄在本子上。此时她坐在他旁边的位子,手捧下巴说:“照你这么说,六个人的范围也不算广啊。万一他身边还有别的心怀杀机的人,只是矛盾没放到明面上,或者没有被我们发现呢?我们要怎么确保,调查范围的广度刚刚好,既没有遗漏,又不会浪费警力?” 妹妹这么好学,还敏锐,一下子问到点子上,陈浦自然高兴,微笑着说:“首先,咱们现在只有两个人,六个人的范围,正好覆盖了死者家庭和事业两种主要关系,比较合适。 其次,很多人物关系,还有重要事件,是在调查过程中,逐步、甚至不经意发现的。以我的经验,有不少案子,最后发现真凶和一开始怀疑的嫌疑人,相去甚远。我们从他们六人开始,并不是说就把嫌疑对象限定为他们六个,而是怎么说呢,以他们六个为锚点,为切入口,摸清死者身边那张人物关系网。真凶一定就呆在这张网的某个角落里,或近或远。 我说先扩大,再精准缩小。可是缩多小,往哪个方向缩,一开始我们并不知道。这种事其实挺讲感觉的。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从眼前飘过去,别的警察可能没注意到,你却偏偏看到了,意识到了,这个细节不太对劲。那种感觉,真的非常令人兴奋。记住,千万别轻易放过它,要相信直觉,哪怕别人觉得不重要,你也不要管。 你要像聪明又固执的猎犬一样,牢牢咬住这根线,不松口,只要你一直追一直追,通常就能找到破案的关键,揪出真凶。哎,这回带你查一次,找找感觉。案子经得多了,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李轻鹞听得十分满足,身心舒畅。她也知道,破案这事儿虽然以逻辑、以事实为主要依据,但一些经验老道的刑警,破案过程就是挺玄乎的,就像陈浦说的那样,非常讲直觉。 他们的这种直觉,并不是天份或者运气,而是在日积月累、扎扎实实的大量侦查经验基础上,再加上精明灵活的脑袋,衍生出的一种非常综合、高阶的判断力,哪怕还缺少线索,他们也能凭直觉在纷乱的信息中,找到唯一正确的那条路。他们不是电视剧里怪物一样的神探,而是双脚踩在泥里、心里藏着大智慧的老刑警。 而陈浦,李轻鹞望着他短短的,并不太衬脸型的平头,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白t恤运动裤,还有细看其实漂亮的五官,和略显粗糙的皮肤。显然,这个曾经娇贵冷傲的富家子,现在也成了那样的老刑警。否则不能在29岁这样的年纪,局里就放心让他独当一面。 “看我干什么?”陈浦说,“被帅到了?” “别做梦了,我在想你说的话。所以,我们明天先约那三个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再深入挖掘向思翎、李美玲和钱成峰的信息。都走一圈之后,找出我们觉得最不对劲的人或事,继续深挖?” 陈浦点头:“孺子可教。” 李轻鹞看他一眼:“以后你多教我。”这一眼轻飘飘的,既不像命令,也不像请求,仿佛他本就该如此做。 陈浦却被看得心尖一颤,只觉得这一眼分明娇气十足。 他低下头去,双手交握,下意识就开始抖腿。结果这一抖,大腿就碰到了李轻鹞的腿。她的衣物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薄薄的布料,透着细滑的凉意,挨在陈浦的大腿上。陈浦猛地把大腿移开。 李轻鹞正低头在做笔记,头也不抬地说:“呦,躲什么躲?怕我脱了鞋,用脚尖去勾你的小腿吗?” 陈浦脸都黑了,但毕竟在她的千锤百炼下,生出了可贵的防御能力,语气平淡地说:“谁知道呢?毕竟我又没被人勾过。” 李轻鹞手里的笔尖一顿,一时竟想不出足够牛逼的话来还击,顿时就不高兴了,陈浦这是要翻天啊。 于是两人加完班,一起步行回朝阳家园的路上,李轻鹞就沉默着,颇为矜贵。陈浦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说话。 老居民区道路狭窄,很多路段没有划人行道,人只能挨着路边走。李轻鹞走在里头,陈浦走在外侧。有车过来时,他就得往里靠一靠,两人的手臂难免摩擦。可陈浦没有再反应过激,李轻鹞自然也没有再开嘲讽模式,两个人仿佛都没注意到。 又来一辆中巴车,车体比较宽,陈浦往里一闪,好巧不巧,李轻鹞扬起的手背,恰好蹭到他的大腿,她连忙缩回手。 不过,吹了一晚上空调,他的皮肤凉飕飕的,她的手指甚至轻轻划过腿上的汗毛。李轻鹞早就注意到了,和其他男人一样,他的腿上当然也有汗毛,不是浓密得可怕那种,也不是白皙无毛那种。就,肌肉很紧,肤色略深,汗毛不多不少,很运动、健康的感觉。 车开走了,陈浦的身体立刻往旁边一晃,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看着前方,一副专注于走路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 又走了几步,李轻鹞忍过了,实在没忍住,举起手,还蜷了蜷手指头,疑惑地说:“我摸着冰冰凉凉的啊,不烫手,还吹牛是什么火体呢,我看是阳虚吧。” 陈浦偏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笑意,有无奈,也有某些漆黑寂静的东西。 李轻鹞还想再接再厉,再来两句,最好打得他面红耳赤娇羞逃窜,正琢磨是说“要不要推荐你一款肾气丸我妈诊所有卖”还是说“不要误会我也没摸过很多大腿”时,忽然感觉到后脖子一热,一只有力的大手,覆盖上来,不轻不重地捏住了她的后颈。 陈浦靠了过来,两人身体的距离比之前每次都要近,他的半边胸膛,轻轻挨着她的后背,但并不过分贴近。她能感觉到他的胸膛、他的掌心,散发出的热意。 “我的手还不热吗?”他说,“不要张口闭口说男人虚好不好。” 他的话语不急不缓,仿佛正在跟她好好讲道理。李轻鹞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清晰感觉到一种名为“陈浦”的气息,将自己笼罩住,甚至比下午被抱时感觉还要强烈。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拉到了烤箱边缘的鸡仔,身体微微发僵,步子都有点乱了。 可李轻鹞怎么会露怯呢?她语气平淡地说:“行吧,就算你过关。” 陈浦不说话了。 可手还放着没动。 明明她都难能可贵地让了一小步,他却像是忘了臭手还在她脖子上挂着,继续脸色正经地往前走,像是故意使坏要捏着她报仇,又像是似有似无的半抱。 走了好几步后,他的手才往旁边一滑,滑到她的肩膀,手劲也没完全卸干净,那感觉就像是轻轻搂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才彻底放下来。 李轻鹞的神色一直沉静,也没说话。等他的手放下去了,她偏头看向路旁的门店,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只有脸滚烫。 陈浦此时如同吃了哑巴药,双手插回裤兜里,埋头走路。 等脸上的热意全退了,李轻鹞自然也满血复活,目光如电直视着他。笑话,她怎么可能放过他?娇羞紧张就不是李轻鹞的名字,只要她够彪,落荒而逃的就是别人!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陈浦,刚才是在对我动手动脚吧?咦,今晚的牛肉牛肚双拼粉里,还加了豹子胆吗?让人刮目相看啊,陈小浦,怎么能当见色起意的狗东西呢!” 可她这么猛一通火力输出,陈浦好像还在发愣,又像是没听到,跟块木头似的没反应。 李轻鹞立刻又拿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小臂。 他这才转过头,李轻鹞打量着他,夜里光线不够亮,分辨不出脸红不红。他非常沉着地说:“你在乱说什么,我不是你干哥哥吗?兄妹之间,谈什么动手动脚,伤感情。” 李轻鹞:…… 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虽然总是和陈浦斗嘴,但在她心里,陈浦一直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 可直至今天,李轻鹞才知道,正人君子无耻起来,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 看到李轻鹞怄气的样子,陈浦却笑了出来。昏暗的灯光里,他高高大大地站着,眼里闪着微微光泽。李轻鹞意识到,那双眼里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又好像只有温柔一种情绪。 哼……李轻鹞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这时两人已走到她家楼下,李轻鹞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跑。 却听到陈浦轻声说:“你别生气,我肯定不是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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