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长安城西北角,靠近西内苑的台牢一角。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官,也刚刚结束了对于江畋的问诊和检查,然后皱着眉头对在旁的黑衣狱吏慕容武道: “老夫已然再度确认了,内外没有什么大碍了;若是你们还不信的话,我也无法可想,只能另请高明了。比如去找军医署的人,或许还有一些别出蹊径的手段。” “有劳了。” 身为台牢中为数不多中坚的慕容武,也只能拱手致谢道: “只是” 然而就见老医官顿了顿,欲言又止的说道: “我与你们台牢上下,也算是旧识了,忍不住要多话一句。” “还请指教。” 慕容武再度抱手道: “其他地方我是不晓得,可是这台牢好歹是关系宪台的脸面,怎么也敢有所克扣呢?” 老医官这才脸带犹疑的道: “此话怎讲?” 一贯森冷难近的慕容武,闻言不由的诧异起来。 “你当我看不出来么?好待老夫看诊过多年。” 然后他的反应,却让老医官有些误会了: “那人一身骨肉肌理匀实,气息沉稳绵长,内腑脏器也是好得很;就是血气衰竭的明显,还不是你们的手段么?我不晓得这人身上有什么利害关系,只想告诉尔辈,小心引火烧身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而走,将慕容武留在原地。然而被人没头没脑甩了一番脸色的慕容武,却也没有怎么生气或是当场发作,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后,就见临时拨到他手下的樊狮子,也满脸无奈的退了出来,又在他面前堆笑道: “司监,那人问牢里可还有些吃食么?” “荒唐!如今厨下都被拘押了,那还有什么……” 满脸森冷的慕容武本想开声训斥,却是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什么,而又改口道: “既然如此,你到修务厅(守夜)去拿些糕饼点心和饮子来。” “是” 樊狮子这才隐隐如释重负道:然而过了不多久之后,他就有些震惊的看着大快朵颐的江畋,而一时间失神的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接下来,江畋就当着他面前,狼吞虎咽的一口气吃掉了,他送进来的一大盘糕饼;尚且不足又讨了两次。几乎把那些守夜公人的日常份额都给吃光了;又喝掉了几乎是小半桶的茶汤,才算是意犹未尽的结束了。 而后,听着外间逐渐远去的脚步,和腰带锁链的晃荡声,江畋也再度吁了一口气,又打了一个饱嗝。而掩藏在饥渴难耐之下的,那种似有若无的虚弱和困倦感,也像是就是消失不见了。 这也让他产生了某种明悟,显然这就是在准备不充分下,过度使用名为“导引”新能力的代价所在,极度饥渴的异常食欲和消化能力。 尽管如此,接下来的江畋已然是睡意全无,他要用接下来的慢慢长夜,反反复复的测试着这个这个新能力,可能产生的用途和自身上限所在。 毕竟,相比之前那个需要拿到相应武器,才能显露出来的熟练度;还是这个看起来类似念动力的新能力,有可能成为自己接下来,聊以自保和应急的最终手段。 于是当日过中天之后,在某种送来吃食的香气当中,终于睡醒过来的江畋;突然见到正在摆弄食具的樊狮子,那张熟悉面孔的时候,却是忍不禁吓了一跳。 因为原本方面阔额、须发蓬张,看起来颇有些威猛的樊狮子,仅仅是过了这一夜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憔悴下来,而显露出一对浮肿泛黑的眼袋。 “你……你,这是怎么了?” 江畋忍不住问道: “别说了,真乃一言难尽……” 樊狮子却是满脸倦怠的摆摆手道: “难不成牢内又出事了?” 江畋一边挖了一大勺的酱汤馎饦,一边继续问道: “牢内倒是没事,但是值守的兄弟们却个个都不得安生……” 樊狮子说到这里,不由紧张问道: “话说,江生,你在昨夜里,可曾听闻什么动静,或是见着异常之处么?” “异常?” 江畋想了想,我折腾了一夜没睡算不算?,然而却故作诧异道: “不曾见到,我睡下就未曾醒了。” “那你倒好了。” 樊狮子却是有些羡慕的叹了口气:然后又忍不住倾诉和找人分担的欲望,再度问道: “真就没有见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物么?” “怎么会有呢?这不是台牢么?天生就该是邪祟辟易的所在啊!” 江畋心中似有所觉,而故意道: “话虽如此,可是你晓得么,这片牢区为何监押之人如此稀少;偏生直到你这儿才重新整理启用了,却又出了状况。” 樊狮子闻言,就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心思,忍不住抱怨起来: “都说是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 然而他正待说下去的时候,外间传来的脚步和开锁声,却让樊狮子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在江畋刻意引导的话头里,清醒过来而止口不言。 而当樊狮子收拾好食具退了出去,又逐步走远之后,江畋才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因为他似乎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了。 随后,他看着案几上一支已经烧溶大半的烛台。下一刻,这副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陶制烛台,就在无形力量的作用下,晃晃悠悠的悬浮起来; 而又在江畋视野当中,随着意念的操纵而上下左右的轻轻游走着,然后又慢慢的加速舞动起来;直到在视野中晃成一条白线,而突然失去控制,捣撞在墙上碎裂开来。 而这就是他用了一整晚的时间,往复探索和发掘出来的初步成果;比如,“导引”发挥作用的目标,必须在视野所及没有遮挡的范围内; 又比如,目前“导引”产生作用最大上限,也就是十几斤;而最优化的操纵区间,大概在斤左右;然后随着分量的增加而变得迟缓和笨拙。 乃至为了测试距离,他用堆叠起来的案几作为垫脚,堪堪站到了气窗边上,而用远近参差的树木和花草,来作为作用距离的参照物。 结果发现随着距离的延伸,“导引”能力也在自然地衰减。达到一个临界点之后,就只剩下让人几乎察觉不出的轻风拂面。 就目前看来这种能力,还真只适合用来装神弄鬼了。又比如几十步内,可以用来偷拿个钥匙什么的小物件;乃至在视野可及更远处,就只能是稍稍掀一掀女孩子裙摆之类的微风轻动。 因此,也不免对于期间巡曳往来的狱卒,造成了某种困扰?当然了,要江畋罢手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更加隐蔽的进行测试和锻炼。 毕竟,眼下难道还有比台牢这处,更适合的隐蔽而幽静,还不限量管饭的训练场所么? 于是,在台牢一角令人彻夜难眠的异状,慢慢消失了好几天之后; 正在看着樊狮子奉命送进来的,陈年过期文抄,而正在整理认识和捋情思路的江畋,也再度接到了会审的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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