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听见听筒里传来“嘟嘟”声，电话被挂断了。 陈书记保持着通话状态僵在原地足足五秒，这才轻轻地放下听筒，默默走进办公室的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 等他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又恢复了大权在握的沉稳气度。 ······ “小康！进来一下！” 小康是陈书记的秘书，三十出头的黄金年纪，走路都带着风，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他推门进来，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暖壶，给陈书记的杯子里续了点水。 这个过程中，他的视线一直不离陈书记，就像有特异功能一样，茶杯里续的水不多不少，总是恰到好处。 “外面的小道消息都听到了？”陈书记饶有深意地看着小康，问，“你有什么想法？” 小康很坦率地说道：“方缘副主任率性天真，在区长的位置上很难开展工作。” 陈书记神秘莫测地一笑，问道：“你怎么排除这不是一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闹剧呢？” 小康愣在当场，甚至拎暖壶的手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片刻之后，小康无奈地摇头，叹气道：“只有把方缘副主任推到区长的位置上，才能洗脱这个自导自演的嫌疑。” 陈书记轻轻地点头，眼神之中的欣赏之色愈发的浓厚起来，赞许道：“小康你的悟性真不错！可惜的是，运气一直不是太好~！” 小康笑了笑，脸上的无奈和苦涩一扫而空，放下了手中暖壶，不紧不慢地说道：“囊中锥，匣中剑，如此而已。书记您不要伤怀！要通知三友部长吗？” “嗯！”陈书记面色有些凝重，“本来方缘的区长任命，我是想着在书记会上搞个突然袭击，来个直接推荐的。 可是，现在闹到尽人皆知，那就非得组织部提名不可了，程序不能乱。” ······ 崇州市委组织部长成三友，严格上说，也算是江南省的本土派。他虽然不是江南省出生，可仕途之旅一直都在江南。 据说，他从省交通局的一名普通副局长，调任崇州市委组织部长，是陈家老二的手笔。 陈家原本是想把成三友放到崇州市委副书记这个位置上的，省委组织部也准备拟任了，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变故，最终只是任命为一名组织部长。 虽然都是市委常委，但离市委副书记还是隔了一道坎儿。 成部长到任后不久，在京城和陈家老二见面的时候，陈家老二还在嘀咕：要不是省委组织部门动作快，你成三友能不能当上一名实权副市长都不一定，还嫌弃组织部长位置低了。 这里面的意思，懂得都懂。 不就是万书记不同意嘛！陈家知道，我成三友也知道。 所以，成部长对万书记其实是有些成见的。 实际上，陈家也好，成三友也好，都搞错了。这里面的阻力根本不是来自万书记，而是同为本土派的省委副书记张汉青。 所以说，派系之内也未必是铁板一块，也是有各种斗争的。 万书记好赖也是中央委员，一省书记，你一个小小的副厅也值得他如此费心？！ 即使误会已经形成，人家万书记也不会做任何的解释。不是万书记怕出面解释跌份儿，实在是，没有解释的必要。 但是，在成三友的认知里，万书记是实实在在地阻挡了他的前程。 阻人前程，此乃生死大敌。所以，成部长对万书记就有了这一份敌视。而这一份敌视，必然的会在今天的谈判中，让陈衡书记付出更多。 ······ 书记办公室的小会客厅里，陈衡书记面带微笑，神色自若地目送成三友出门。 其实，陈书记的内心远不是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甚至其激烈程度都快赶上炮火连天的战场了。 那他在心里都骂谁呢？自然是这位他微笑着目送的组织部长成三友！ 陈书记怎么都没有想到，成三友贪婪的程度会令到他这个市委书记都感到害怕！ 原本以为，一个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或者市工委的副主任，就足以让成三友答应组织部出面推荐提拔方缘的了。没想到，成部长居然盯上了东江县县长的位置。 好你个成三友！不但贪婪而且无知，东江县的县长也是你能开口的？！敢开口的？！ 但成部长就是开口了，作为组织部出面推荐提拔方缘为南港区长的交换条件，组织部对东江县县长的人选提名，市委必须通过。 区长换县长，不二价！ 陈书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有骂街的！ 尼玛，你一个副厅，也敢染指正处级干部的任命，谁给你的勇气？！别说是陈家，说陈家我比你熟！你那个“成”有我这个“陈”近吗？ 但是，一想到苏文芳电话里的那句话，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退潮了。 一个县长而已，给你成三友又能怎么样？陈衡书记攥在西裤口袋里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我怎么给你的，也会怎么拿回来！ 小康，就先委屈你到东江县当个副书记吧！半年，最多半年，我就让你当上东江县长！ ······ 总算是没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第二天的常委会上，关于人事任命这一块的提议，都很顺利的通过了。 首先是原南港区的区长升任东江县县委书记。这个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一个正常提拨，所以，大家投票的时候一致通过就不奇怪。 奇怪的是，提拔任命市工委副主任方缘担任南港区代区长一职的提议，居然也全票通过了。 这就叫组织部长成三友有些想不通了：虽然这项任命是我组织部推荐的，但我真的不想这项任命通过啊！ 这个方缘的资历差了这么多，属于非正常提拔了是，你们要不要这么给组织部面子的！ 其实大家这哪里是给组织部面子呀，这是在回报省委万书记的大度呢！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方缘是万书记安排的人；而且，还是安排来照顾对他家有恩的那个小副镇长的。 这就是一省书记的胸襟了。 万书记对这件伤害了自己亲人的案子不为己甚，不愿意难为大家，大家是要领情的！ 换一位省委书记来处理这样的事情，掉几个副市长下来也是合理的；甚至掉个正厅下来，别人也只会说这个省委书记做事霸道而已。 做人也好，做官也好，要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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