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叛军士兵眼中原本非常服从的德内尔莫名其妙地暴起发难,走在枪口前的他猛然停住脚步向右转身,押送他的叛军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枪口便已经偏到了德内尔的身体外侧。 “果然是个布尔什维克匪徒!”两个士兵破口大骂,打算射杀德内尔,但这个邮递员已经牢牢地锁住一个士兵的步枪,和他扭打在一起。 德内尔体重很轻,力气也并非特别大,但是他却很擅长利用自身的重量与对手角力,再加上灵活的身法,不只是正在和他夺枪的士兵被搞得很狼狈,他的同伴也根本无从瞄准。 发生在河岸上的喧闹吸引了其他叛军士兵的注意,他们纷纷聚拢过来,却并没有下手帮忙的意思,反倒是像看马戏一样围观三人的角斗。 “胡里安!(西班牙语。)”河堤上传来了一个戏谑的声音。 “到!上尉先生!(西班牙语)”在一旁拿枪不知道如何协助战友的叛军士兵打了一个激灵。 “你和多尔戈三分钟之内再拿不下这个老头,就给我去洗全连的内裤和袜子一个月!(西班牙语)” “是,上尉!(西班牙语)” 在士兵们的哄笑声中,被称为胡里安的准下士面红耳赤地将步枪放到地上,准备干脆用拳头将德内尔打翻。 然而德内尔却并没有坐以待毙,在围观者的惊呼声中,他一脚踹到了正跟他夺枪的士兵的膝盖上。趁后者满地打滚的时候,他将士兵手中的步枪踢飞到远处,随后和胡里安扭打在一起。 “ale!ale!”看热闹的士兵像是围观斗牛一样,不断向两人拱火。胡里安的面孔因羞恼而发红,更加疯狂地向他发起进攻,而这个情况也是德内尔所渴望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或许能给亨利争取一点时间!哪怕一点点! 而且,如果叛军对自己的“表演”满意的话,说不定会勉强听听自己的解释,或许能为亨利挣来那么一线生机! 尽管希望渺茫,尽管德内尔也知道这可能性或许不到百万分之一,但…… “ale!ale!” 西班牙人还在拱火个不停,胡里安的怒气更胜,嘴里不停地骂着西班牙脏话。先前被踹翻的士兵已经再次扑了上来,为了防止被夹击,德内尔抽冷子一脚将胡里安踢开,然后以脸上挨了一拳为代价,重新跟另一个人搏击起来。 叛军军官脸上嘲讽的意思更显:“你们还有最后一分钟。(西班牙语)” “打他卵子!打他卵子!哦!(西班牙语)” 被称为多尔戈的新兵再次被德内尔一拳捶翻,疼得趴到地上半天起不来,围观的士兵们忍不住为德内尔叫起好来。 德内尔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吐出口中的浓痰,随后发现胡里安已经拿着插上了刺刀的步枪向自己冲来! “行不行,胡里安?!打个赤手空拳的老头连刺刀都用上了?!(西班牙语)” 被嘲讽的胡里安彻底发了狠,咆哮着挺着刺刀向德内尔突刺,令人意外的是,后者这个看上去干干瘦瘦的老头居然直接迎上去,左手绕过刺刀,直接一把抓住了步枪的枪管! “这还是薇尔莉特教我的!” 德内尔当然没力气挡住一个愤怒的青年人的全力冲刺,但他可以用技巧将刺刀向左拨歪,同时身体略向右挪半步,本朝着下腹刺来的刺刀就这样错过要害,在工作服上划了一道大口子。让过刺刀后,已经收不住劲的胡里安将自己的脸送到了德内尔的拳头上,于是这邮递员便毫不客气地用右拳给了他左脸一下! 被打肿了脸的胡里安死死握住自己的步枪,但却被德内尔故技重施,再次从腿上发难,用类似于摔跤的方式将其绊倒,随后夺下了他手中的步枪。 虽然看“斗牛”很热闹,但叛军士兵们也并不希望看到战友丢掉性命,于是在德内尔拿起步枪的时候,有不少士兵自发地举起了武器,不过德内尔紧接着便将插着刺刀的98式步枪扔到了远处,再次引起了叛军的叫好。 “来啊!来啊!”德内尔再次吐了一口痰,“再来!(德语)” 为了荣誉,脸肿了一半的胡里安摇摇晃晃地再次站了起来,引起同伴们的一致欢呼,他举着拳头,一步一步走到德内尔面前,不过任谁也看得出,他是不可能对付得了那个“善战的小老头”的。 突然,河堤那边传来了亨利的怒吼:“viva cialis!”然后枪就响了,德内尔的身体一僵,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德国军官提着手枪走上了河堤,军靴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液。 摇摇晃晃的胡里安趁机一个右勾拳打在德内尔的左下颌上,他应声而倒,叛军士兵们发出了不满的嘘声:“起来!老东西!起来跟他打!(西班牙语)” 我他妈的又不是拳击手! 邮递员被胡里安拎起领子,打了,他皱了皱眉头,拿着翻开第一页的护照走到了德国军官的身旁:“您能辨别真伪吗?我不懂法语。” “八成是真的。”德国人瞄了一眼,低声说道,“您看这个家伙可一点间谍的样子都没有。法国政府可从来没有给国际纵队的发过护照。” 叛军军官点点头,侧身看向德内尔:“你为什么会对布尔什维克匪徒的事情这么了解?” “那个加拿大人昨天跟我办理过邮政业务,我亲眼看到了他退伍!” “你说的是事实,但是布尔什维克匪徒也是这么对待我们的人的。”叛军军官振振有词地说道,身旁的德国军官则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 “共和军也对平民进行过轰炸吗?!” “如果他们有飞机的话,他们会的。” 这是什么无耻的逻辑!假设对方的品格更加低劣,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其施以暴行了?!更何况,难道被炸的平民也是他们口中的“布尔什维克匪徒”吗?! 德内尔确信自己体会到了毕加索在绘制《格尔尼卡》时愤怒的心情——蒂终究是蒂。 “请允许我离开,让我完成我的本职工作。”德内尔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不打算再和他们辩论。 “不行。”叛军军官干脆地拒绝了德内尔的要求,“你和匪军接触过密,有重大的通匪嫌疑,我放走你,你再去加入国际纵队怎么办?” “我在你们的控制区工作,难道你还会担心我一个连西班牙语都不会说的人拉起游击队吗?!” “那可说不准,前两天我们还真遇到过一个法国匪军。”叛军军官和德国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他在哪?!” “你还真要去找布尔什维克匪军?!”两个军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这里有他的一封信,来自他的妻子。”德内尔冷冷地说道,“作为一个邮递员,无论客人在哪里……” “你以为我们会信你的鬼话?去和那个匪在地狱里见面吧”德国军官举起了他的手枪,“愚蠢的法国佬。” “我会向你们证明,我不可能为共和军打仗。” 面对德国人的枪口,德内尔毫不畏惧。他的话让那个德国中尉轻皱眉头,暂时将枪口下压了一点。 众目睽睽之下,他踩住被他暴揍的士兵丢在地上的步枪,将插在上面的刺刀拔了下来,随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左手拿起刺刀,向自己的右手狠狠地扎了下去! “schei?e!(卧槽!)” 利器入肉的闷响令人毛骨悚然,叛军官兵和德国顾问无不愕然失语。 做出如此惊人之举的德内尔神色淡然,仿佛根本不知道痛苦为何物,但其实做出这一举动的德内尔自己也有些讶异:虽然他对向自己施以如此惩罚渴望已久,只是怕薇尔莉特、罗贝尔和泰勒担忧才一直未付诸实践,但他想不到自己的痛觉居然已经麻木到了这种程度。 “这样,我就没法射击和写字了,不知道够吗?!”德内尔得不到两人的回答,抬起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德国顾问说道,“乌尔里希中尉,沃尔特·冯·乌尔里希是你的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的名字?!” 面对接二连三受到刺激而失魂落魄的年轻德国中尉,德内尔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你的父亲是一个令人尊敬的正直的军人,有你这样一个混蛋儿子是他最大的耻辱。” 没等德国中尉反应过来,德内尔已经将血淋淋的刺刀从自己的下颚捅入口腔,直接刺穿了舌头,失血和疼痛让这个法国人的脸色发白,但叛军官兵的脸色因惊惧而更加难看。当他用力扯出刺刀的时候,不少人甚至开始发抖。 “现……在……够……吗?!” 德内尔已经几乎说不出话,僵硬的舌头和滚滚而出的血液让他的怒吼有如野兽的嚎叫,他直视着神色僵硬的两个军官,用发抖的手紧握着刺刀柄,使刺刀尖对准自己的右眼。 他的血从刺刀上滴下来,滴在了他的面颊上,随后顺着瘦削的面孔汇入从下颚创口流出的血流中,与之一道染红了整个胸膛。 宛若恶鬼的德内尔把西班牙人都吓傻了,这是个疯子,纯粹的疯子! “够了疯子!快滚吧!” “告诉我……那个……法国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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