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结束了，雨却仍在下。</p>
地面、崖壁，被轰出了一个个狰狞的巨大孔洞，蒙蒙亮的天空和落下的雨颜色相融，分不清雨点是在下坠还是在奔向高空。</p>
唯一没有遭到破坏的，仅剩老屋。</p>
血在流淌，剑上，衣襟上，柳若梦不知道哪些血是她自己的，哪些血又是对手的，她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最终这些血迹也只会被雨水冲刷，渗入大地。</p>
柳若梦坐在一地的尸首中，像是刚睡醒的少女推开了窗。</p>
她看着远处的青山，烟雨朦胧，似乎触不可及。</p>
“那是我以前砍柴的地方，药老，你知道吗，一到秋天那里的落叶林就会堆许许多多的叶子，比那寒冬的雪还要厚，我喜欢用脚去踢它们，它们会飞散在空中，再慢慢飘落，用这样的小伎俩，就可以看很多次的‘秋叶纷飞’，那会让我觉得我度过了很多个秋天……”</p>
柳若梦用猩红的指尖指着那些她曾经习以为常的事物，给李默然讲起了一个又一个无聊的小故事，但李默然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她仅存不多的宝物了。</p>
“山下有一条小溪，有一次我在那里捡到了一块很大的鹅卵石，我非常高兴，把它拿给阿爹看，它虽然不像黄金白银那样值钱，但是表面却十分光滑，还有好看的纹理……”</p>
“你现在伤得很重，我们先回去吧……”李默然提醒道。这次柳若梦的战斗他并没有插手，对方是靠着这十年磨炼出来的战斗经验和功法获得了胜利，但毕竟是同境界以少敌多，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能的。</p>
“回去……我能回哪里去呢？”柳若梦靠在自己的剑上，双眼失焦，无意识地用手指轻弹剑锋，让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声一声相互连结，变成这空旷山谷中回荡着的，仅有李默然一人倾听的歌谣。</p>
“回家”，这个对于常人来说十分自然的概念，对于柳若梦来说已经不存在了。</p>
一曲没有调子也没有韵律的演奏结束后，她仔细地用雨水冲洗了玉佩上沾染的血渍，李默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于她来说这种事情的优先级会高于疗伤。</p>
那件花棉袄落在地上，被血染得怎么都冲洗不干净，此时的卖相已经不太适合作为礼物了，更像是陪葬品。</p>
柳若梦没有去理会它，而是直接从那上面跨过，踏上了新的旅程。</p>
对曾经那个家的眷恋，和泪与血一起被大雨冲刷殆尽，柳若梦完成了‘断凡’。</p>
小城中，柳若梦的父母正跪在天玄宗大长老，同时也是新任掌门啸长风面前瑟瑟发抖。</p>
啸长风把玩着手中的白银，他颧骨高耸、鼻如鹰钩，眉宇间透着一种阴鸷。</p>
“大人，我们真的和那柳若梦已经没有关系了，那孩子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残忍的女魔头，我们害怕她还来不及呢。”柳若梦的父亲讪笑着。</p>
“哦，那她还让你们搬去其他地方，还给你们钱？”啸长风冷笑道。</p>
“我们已经和她坚决地划清界限了，这些钱，我们都还没有用呢，我们怎么敢违抗天玄宗的大人。”</p>
啸长风似笑非笑地起身，拍了拍自己黑色的刺绣锦袍。</p>
“其实吧，你们还真应该听她的。”</p>
他手指微微一抬，屋内的三人立刻爆成了血雾，随后扬长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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