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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她那副身体,哪里还怀的上什么小孩。纯粹是看到他产生了可怕的应激反应。 </p>

薄司寒走到卫生间门口,看着她吐好像要把自己的五脏五腑都吐出来一样,整个人僵在那里。 </p>

直到她虚脱到整个人瘫软在地。 </p>

他伸手去抱她起来,她却挣扎着拒绝他的触碰。 </p>

他的理智近乎燃烧殆尽,一把将她抓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劝她认清现实: </p>

“你自己都看到了,何子帆不要你了。苏语鹿,你们早就不可能了。” </p>

“的确,他可以暂时表示对你的过往不在乎,然后凭着一时的冲动带着你私奔,但以后呢?柴米油盐,碌碌无为的生活,没有多久生活就会磨平你们所有的激情,接着他就会开始埋怨你曾经委身于别人的过去,责怪你毁掉了他本来光明的前途。” </p>

他低头,贴得很近,他的鼻梁几乎要碰上她的,她能看到他猩红眼底的悲伤。 </p>

语鹿摇摇头,也没辩解什么。 </p>

又能辩解什么呢。 </p>

她已经不在意何子帆还是做了逃兵这件事。 </p>

看着这个几乎让他毁灭一切的男人,她所有疯狂和痛苦的发源地。 </p>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只有薄唇在抖,用唇形绝望的嘶吼。 </p>

“这跟何子帆有什么关系?就算没有何子帆,我也要离开你,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曾经以为,你的残忍是迫不得已,我原以为你会变好,但是你的温柔是假的。” </p>

语鹿和薄司寒同时发现,她并不是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嗓子哑了。 </p>

而是她真的失声。 </p>

她难以置信的抱住自己喉咙,用力的去动用声带,可就是……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p>

薄司寒已经瞧出她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手揽过她的肩膀用力抱住她。 </p>

她越挣扎,他就把她用力按死在他怀里。 </p>

“别说话了。不许再说话了!” </p>

语鹿埋首在他臂弯,眼泪簌簌的往外掉,哭得睫毛都黏在一起。 </p>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尾被海浪抛到岸上的鱼,海看上去那么近,总以为用力拍打鱼尾,就能回到海里重获自由。 </p>

可是折腾了那么久,却永远跟自由咫尺天涯。 </p>

她睁着眼睛,无声的喃喃自语:“我下贱,我被人像一张烂布一样用了又用,难道不是因为你吗?原本我可以过着最简单的生活,为什么你非得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我。薄司寒,你知道吗?不管你怎么掩饰,你永远都是个人渣!” </p>

薄司寒听不到她的控诉,可他还是哭了。他赢了人性,却输掉了她。 </p>

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他将她逼得呼救无力,她一样将他的神志折磨得血肉模糊,还握着屠杀他的权利。 </p>

滚烫的泪水濡湿了她披散在肩的头发,可是她永远都看不到。 </p>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p>

“因为我爱你。”他哑着嗓子说:“我放不了手。” </p>

她听到了他的心声,心底无限凄凉。 </p>

“那可真糟糕……如果你真的爱我,你的爱让我好痛苦……你的爱就只是……折磨一个人到生不如死吗?” </p>

无论语鹿如何反抗,还是被薄司寒带回了北城,带回了星河湾那间公寓。 </p>

也因为这次事变,她彻底说不出话来。 </p>

医生检查后说,不是生理性的病症,而是精神上的,她精神压力太大了引起的语言交流障碍失语症。 </p>

薄司寒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很难接受苏语鹿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 </p>

他把医生赶了出去。 </p>

然后站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风。 </p>

初秋的风,带着丝丝绵绵的冷冽,从白天站到黑夜,看着整个城市以一种肉眼可及的速度,沉入绯红暮色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p>

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山中小木屋别墅时,那段难得的温馨时光。 </p>

以及她那些特别的小动作,比如睡前看书的时候喜欢用手指旋转着睡衣前襟的蝴蝶结,吃冰激凌时第一口喜欢用舌尖舔那个尖,不安的时候习惯一圈一圈转着手腕,笑起来的时候左边眼下有一个浅浅的泪窝…… </p>

很少生气,生气的时候她凶起来的样子有点像恃宠而骄,可他偏偏就吃她那套。 </p>

所有这些琐碎的细节,不知是什么时候记住的。 </p>

回想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她其实没什么特别,却占据了他回忆里的绝大部分空间,而他也以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在他心上刻下痕迹。 </p>

但苏语鹿总能在他心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p>

小薄一直在他腿边转,他弯下腰把它抱起来,轻轻抚摸它的背脊,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微笑。 </p>

这时他又收回一点去见苏语鹿的底气。 </p>

结果黄阿姨一见到他就摇头。 </p>

薄司寒端着餐盘,拧开了卧室门。躺在床上睡觉的语鹿立刻翻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p>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只有窗帘缝里透出一点光,撒在她身上勾勒出银色的轮廓。 </p>

幸好没有开灯,只有待在黑暗里,会让薄司寒觉得好过一点。 </p>

至少她不会看到自己脸上无力的神色。 </p>

“吃点东西好吗?” </p>

他走过来。 </p>

她察觉到床垫往下陷了些,下意识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p>

片刻静默后,薄司寒又问她:“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p>

黑暗中,她终于动了动,转过身子,望着他,动了动嘴唇。 </p>

“我看不懂你的唇语,除非你说出来,我听。” </p>

她抿紧了嘴唇,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冰冷的仇恨,他看得清清楚楚。 </p>

一只惨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到餐盘的一角,手指轻轻一掀。 </p>

饭菜和碗碟碎了一地。 </p>

滚烫的汤水也溅了薄司寒一身。 </p>

可是他连吭都没吭一声。 </p>

被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对有洁癖的他而言是这是很难以接受的事,可薄司寒就当没事发生一样。 </p>

并不急着换衣服。 </p>

而是想了想,轻声说:“我这一辈子,被冷落惯了,也不讨人喜欢,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没人爱我,我只能自己爱自己。” </p>

他说的很慢很慢,就像是在品一杯酒,并不急着一口气喝完。 </p>

“那时候欺负我的人很多,我就总是在想,我现在是很惨,等我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的时候,就没人会记得我惨时候的样子。所以我一直都在往前跑,也只顾着往前走,一旦遇到阻拦我的障碍,不管他是人或者物,我只想着把它铲除掉就好了。” </p>

“所以我这一辈子,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回过头的时候。明明我赢了那么多人,可回想起我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赢的快乐是短暂而空虚的。” </p>

“我却忘不了有一个夜晚,那一次我手断了,你在家里照顾我,我从白天一直睡到晚上,醒来时仿如隔世,孤独在那一刻放大到了极致,我觉得我是被这个世界抛弃掉的残次品。” </p>

他顿了顿,嗓音有点颤。 </p>

“可是推开卧室的门,闻到了空气里好香的饭菜味道。窗外家家户户都亮起的灯光,我的家里也亮着灯,客厅里灯火通明,苏语鹿胡乱捆了马尾穿着围裙,手忙脚乱的总算凑出三菜一汤。” </p>

他描述着那个画面,眼眶不由的开始发热。 </p>

其实他之前就对她有好感,只是他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肯对她放手。 </p>

他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p>

真正察觉到对她心动,大概就是那一刻吧。 </p>

她让他明白了他心里到底在追寻什么,她让他心里想要的那个家,有了具体的形状。 </p>

语鹿装睡着,被子底下传来小声的啜泣声。 </p>

薄司寒看着她,眼眶红红的。 </p>

“你可能不明白,我不能放你走,以前可以,但是现在不行,你一走,我的未来就如同……如同……废墟一样……它是不成型的……我的整个人生,是空心的。” </p>

假如苏语鹿没有动摇过,没有给过他希望。 </p>

他的人生原本可以继续如干涸的河道,直到生命的尽头。 </p>

可是她给过他希望。 </p>

她愿意郑重考虑他的求婚,她也表示出愿意接纳他的改变。 </p>

那一刻,他就像是一瞬间来到了天堂。 </p>

可他没想到她那么快就会变卦。 </p>

这一系列变化,就像把刚踏进天堂的薄司寒重新推进了地狱,当他重新开始过着没有她存在的生活,他才发现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周围的一切犹如一个黑色的漩涡。 </p>

而这栋公寓,这间卧室,还有他努力摆脱薄家叶家的控制,突然都没有了意义,全部变成一片冰冷的废墟。 </p>

“鹿鹿啊……我给过何子帆机会的,那是我能做过的最大让步。既然他挺不过这层考验,他已经离开了……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呢?就跟以前一样……其实我想要的并不多,我只是想……我想说话的时候,你会听,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会在我身边,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你能陪在我身边。” </p>

薄司寒从来不是那种很有爱心和耐心的好好男人。 </p>

他或许很会油腔滑调的哄女人,但绝不会把自己最脆弱的底牌暴露在她们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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