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城北直隶会馆后院,有一间偏僻阴暗的房间,里边有一名篆刻师正在拿着刻刀,在一块寿山石上刻着什么。 在这名篆刻师的面前,放着鸿源钱庄当铺的会票,会票上的印章极其复杂,有文财神,有蝙蝠,也有百寿图。 这间房间除了这名篆刻师,还有一位书法家,一位造纸家和一位密码专家。 他们都无不例外地在研究着鸿源钱庄当铺的会票。 后院正当中,放了一口大缸,有两名工人正在熬着蚕丝和麻,边熬边在里边加上造纸家给他们的秘方。 屋内,造纸家拿着缸中刚造出的纸摸了摸,又拿着鸿源钱庄当铺的会票摸了摸,欣慰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篆刻师说道:“你试试。” “手感完全一致。”篆刻师说完,又举起来看了看纸的四角,“嗯,水印也没问题。” “谨防假票冒取,勿忘细事舒章。这十二个字应该对应的就是十二个月了。”边上的密码专家正在喃喃自语,“生客多察看,斟酌而后行?嗯,应该代表着一到十。” “差不多了,密码本编写完毕了。”密码专家看向书法家,问道:“你怎么样了?” “没想到这田掌柜的笔体还挺难学,我再模仿两天。” “快点吧!误了事,你担待得起吗?”篆刻师冲着书法家说道。 “你老人家也别说我,好好看看那密押上的字是否哪少了一笔。再有,别忘测测尺寸。” “知道了!知道了!” 自从和岳州宛氏掌柜高桂英聊完,温侨坚信,这小娘子一定会来点花苑无忧洞找他。所以那日从高桂英处出来后,除了去了一趟北直隶会馆,他一直都待在点花苑无忧洞,边吃酒,边和老鸨子鬼混。 “温公子,都多久没给我们结账了?”老鸨子埋怨道。 “你这小蹄子,着什么急?”温侨用手一点老鸨子的脑门,“到了年底一并给你就是,还怕我赖账不成?” “哪里的话,温公子财大气粗,岂是那言而无信之人?”老鸨子用嘴喂了温侨一口酒,然后说道:“别忘了,你还说要送我一个金簪呢!” “忘不了你的。”温侨亲了老鸨子一口。 “你说那个岳州宛氏的女掌柜会不会来点花苑找我?”温侨问道。 “呦!我说公子爷,奴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子,上哪知道她怎么想?”老鸨子说完,推了温侨一下,假装气道:“哼!你不是看上这小娘子了吧?” 温侨突然正色道:“别闹,你跟这高桂英熟吗?” “温公子真是说笑,我们这烟花之地的女子只跟像你这样的男人熟,其他人见到我们都躲得远远的,更别说高桂英这种良家女子了。不过,奴虽然跟她不熟,也没有说过话,但她毕竟是岳州宛氏的掌柜,也算是岳州城的名人了,关于她的传言还是略知一二的。” “哦?说来听听。” “温公子可听说过陕北流传过这样一句民谣,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 “不曾听说。” “这句民谣的意思是,陕北有四大宝,美女、猛男、石板和煤炭,而美女以米脂为最好。这是因为米脂盛产小米,所以那里的婆姨皮肤水嫩,白里透红。那高桂英,就是陕北米脂的婆姨。” “难怪这小娘子皮肤这么好,原来是米脂的婆姨。”说完,温侨用手拨弄了一下老鸨子,道:“不过跟你比嘛,还差太多,少了那么几丝风情。” “去!讨厌。”老鸨子打了一下温侨的手。 “高小娘子既然不是岳州本地人,哪里来的本钱做生意,而且还发明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温公子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不过,这高桂英从哪来的钱,谁也不清楚,恐怕整个岳州城也没人知道。总之,岳州宛氏商号的招牌一起,她就是掌柜的了。”老鸨子看温侨沉默不语,问道:“公子你问这些做什么?” 温侨回过神来,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和她做生意,故多问了几句。” “公子想跟她做生意?”老鸨子有些诧异,“公子你家资雄厚,有使不完的钱,快活一生多好,干嘛非要折腾自己?你们有钱人的生活,奴真是不懂。” 温侨苦笑了一下。 “温公子如想要和她做生意,奴可以给你推荐一人。” “谁?”温侨问道。 “我们点花苑的花魁徐拂,高桂英可是她的救命恩人。” “徐拂?”温侨眸子眯起,沉吟道。 温侨正在点花苑和那老鸨子聊天时,岳州城西的张园内,张老樵正在袒胸露乳地在后花园喝着丹丘生。 “我说樵老,您就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大冬天的,非要这么露着!”宛儿在一旁,正拿着从岳州宛氏买来的一管口红,在白纸上画画,“我可是女子!” “没办法!谁让这何晏发明了五石散?如今我散发了,喝了几坛子温酒,还是浑身燥热。” “樵老,那五石散,根据唐代医学家孙思邈《千金翼方》的说法,就是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钟乳石、石硫磺。这些可都有剧毒!” “你最近是不是又回烟水观了?别总没事去藏书楼看那些破书。” “哼!”宛儿不想再理张老樵了。 然而张老樵却穷追不舍,说道:“小丫头片子,你的武艺练得怎么样了?最近我看你也是够臭美的了,连道袍都不穿了,每天就摆弄着那个什么香水口红的。是不是心里真想嫁人了?小心等那徐老道回来,我给你告一状!” “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宛儿回敬道,“就我和先生刚见到您时,您还算客气,后来就原形毕露了。您可知《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不知,又不是我们道家经典!”张老樵故意说道。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宛儿满脸得意,“意思是,你心中有道,就是不穿道袍,也是道人,心中无道,穿上道袍也不是道人。” “什么歪理邪说。”张老樵又喝了一口丹丘生,“你别仗着聪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知道啦!我去喂鸽子去了。”说完,宛儿拿起刚才的口红和画过的那张白纸,便向鸽笼方向走去,刚走一半,突然停下来回头对张老樵喊道:“记得服完五石散喝温酒!酒要是不温了,我可以再给您温温!” 张老樵眸子微眯,看向宛儿背影,说道:“这小丫头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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