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一言说出,周围很多人俱是变了脸色,两汉讲究节烈,若是在公羊学盛行的前汉,只怕单是这句话,法正就得和赵卓拔刀相向,以死扞卫自己的名声。可即便是在后汉,这也是不折不扣的羞辱。 黄元看向赵卓,对方眼中满是戏谑,又看向法正,是不甘与仇恨。 黄元知道,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进退两难了。若是劝法正低头,虽然能保法正周全,却也不会让法正记自己的好,甚至还会受到迁怒;可若是不低头,其结果自不必说。 赵卓对自己有点尊重,但不多。 若是在爽文里,自己可以喊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跟赵卓翻脸,然后来一波打脸情节。可这是“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陈陶泽中水”的乱世,不是都市爽文,没有什么扮猪吃老虎,也没有什么龙王回归,自己打不了赵卓的脸,更没有和对方翻脸的底气。 行路难!行路难! “赵掾史是来任氏学堂选才的,难道要在任氏学堂中折辱我任门学子?” “黄元,你拿任氏学堂来压我?” “赵掾史,法正是任氏学堂的学生,今日若在此下跪,我任氏学子情何以堪。若是掾史非得将我任氏学堂的颜面踩在脚底,我等也只得以死扞卫尊严。” 赵卓听后,已是怒火中烧,探过头来,恶狠狠地问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 黄元说完,抽出佩剑,众人俱惊。 “赵掾史,这里有长剑一柄,咱们可以君子以礼相行,亦可以君子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眼看黄元提剑,赵卓也害怕了。 这是个疯子,完完全全的疯子。 “黄元,你为了一个小人,胆敢与我赵家为敌?” “我非为一人,只为任氏学堂颜面。若是今日让法正在学堂中受辱,我等学堂子弟却视若无睹,那读得不过是狗屁圣贤书,有何面目,自称君子。” 黄元提着长剑,冷冷问道:“赵掾史,进或者退,尽在你手。” 在场学子,看着赵卓,亦泛起怒色,狐笃更是仗剑立于黄元身后。 黄元与法正不一样,法正连任安弟子都算不上,旁听生一个,又没什么人缘,被赵卓欺负了也没人在意。 可黄元是任安的嫡传弟子,平日里在门中亦是急公好义,仗义疏财之人,众人自然倾向于他。 这时负责代管众弟子的杜微也站了出来,对赵卓说道:“赵掾史,赵中郎将在此,亦是对我任门以礼相待。难道你一定要折辱我任门?” 杜微说完,其他人也跟着抽出佩剑来。 这时一旁的文学从事张松也暗骂赵卓多事,不过是个小人物胡言乱语了几句,何必跟对方一般见识,平白生出风波。 眼看场面一时不好看,他也只得打圆场道:“子杰(赵卓字),刚才那小人不识礼数,不过咱们担负选官要任,不能因此耽搁了大事,且饶了此人一次。” 赵卓虽然耀武扬威,可此行张松才是主事,虽然张松因为赵卓身份,之前都让着他,但张松开口,分量却是不一般。 赵卓身边一人也低声说道:“郎君,这人之父乃是家主副将,现在家主正率军征讨张鲁,切莫误了大事。” 赵卓不是傻子,黄元明摆着要保下法正,又拉起任氏学堂做虎皮,引得众人同仇敌忾,还有张松也为其说话,再闹下去,就无法收场了。 他虽然嚣张跋扈,但也知道有些人没必要得罪,譬如出身蜀郡张氏的张松,譬如任安。 “既然有黄家郎君、张从事、杜郎为此獠求情,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不过下不为例,若是再让我听到此獠诋毁官府,我绝不轻饶。” 赵卓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而狐笃则上前扶起黄元,痛心疾首地说道:“元子,为了此人,何至于此?” 黄元起身笑道:“我与孝直,一起从长安逃到蜀中,也算生死之交,如何能看着他有事却袖手旁观。” 杜微也上前说道:“元子,你今日实在太孟浪了。” 黄元面对杜微的指责,躬身回了一礼,笑道:“师兄,元知错了。” 杜微也知道这个小师弟的性格,没再多说。不过这事到底不是什么好事,便让众人散了。 众人走后,法正来到黄元面前,长揖及地,重重地行了一礼。 “元子,今日之恩,法孝直感激不尽,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黄元今日的举动,着实是让法正感动。他是个恩仇必报之人,黄元为了他甚至和赵卓白刃相向,这个恩情,哪怕是要他的性命,他也当报之。 “孝直,言重了,换了旁人,我亦不会束手旁观。” “元子或许不以为意,可此事挽救我于万丈深渊,我自不能将元子的仁义当作理所应当。” 黄元见法正一再坚持,他了解法正性格,也没多说,待法正行礼之后,他便转过话题说道:“我知孝直大才,只是若成大事,须留有用之身。勾践有卧薪尝胆之耻,淮阴也有胯下羞辱之愤,若是他们当时便死了,也没有越甲吞吴,十面埋伏之事了。” 法正或许是被今日之事打击到了,产生了自我怀疑,苦笑着说道:“元子,我在蜀中蹉跎了六年,一无所得,我还有成大事的机会吗?” “孝直,生如蝼蚁,当有鸿鹄之志,命如纸薄,却有不屈之心。若是连你自己都怀疑,那才是一切都没有希望。” 法正到底是个不甘屈服于命运的人,虽有对前路的疑惑,但听了黄元之言,立时又变成了往日那个苦心竭力去钻营的人。 “元子,我现在想明白了,之前一心想着得到刘使君的赏识,是我错了。俗世洪流,能站得住脚已经是千辛万苦,想出人头地,恐怕比登天还难。我现在一无名声,二无人脉,根本不会得人赏识,唯有崭露头角,才可能鲤鱼化龙。 之前你推荐我去黄都尉的军中,是我目光短浅,不识好歹。今日法正知错,厚颜恳请元子,希望还能有机会去黄都尉军中。” 黄家父子是法正在益州唯一能倚仗的人,今日之事让他明白,与其肖想镜中花,水中月,还不如抓住能得到的机会。 而黄元知道法正、孟达二人俱是人才,一直希望二人加入父亲军中,增强父亲的实力,只是未能如愿。今日法正自荐,乃是好事一桩 虽然法正之前拒绝过黄元,但到底是人才难得。 “孝直,你们能来我父军中,实在喜事一件。我和父亲盼此事,如久旱盼甘霖一般。” 于黄元来说,今日一事,虽然有波折,但总算是圆满。父亲虽然官拜骑都尉,可毕竟是个外来户,在益州的处境并不好,有法正出谋划策,希望境遇能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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