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爱人的头颅（中）

从马鸣阁往北，黄元母子二人一路兼程，赶到了阳安关。此时大胜益州军的张卫正率部驻扎于此地。 张卫虽然大胜益州军，还斩杀了黄保，但益州到底是家底深厚，赵韪又据守白水关天险不出，张卫也无力继续南下。不过张卫到底不想放弃这次大胜之机，便将主力留在阳安关，寻找战机。 黄元母子二人到了阳安关前，便让人前去送信。 张卫正搂着两个女人调笑，听到被杀的黄保妻子和儿子前来，顿时意识到对方的目的。他倒是很敬佩二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前来，便让人将二人给引入城中。 黄元母子被带到张卫居处，对方似乎想给黄元一个下马威，呵住黄元，让随行的阳群解刀。 阳群自是不愿，双方眼看要发生冲突。 黄元知道阳群“人在刀在”的性格，也明白对方憋着劲给自己好看，若是不下刀，肯定进不去，两边都没法退让，能退的只能是自己。 于是黄元说道：“公友，你在外边等着便是，我和阿母两人进去。” 阳群听后，立时说道：“郎君，这怎么可以，我肯定要护在你身旁。” 黄元笑道：“若是张卫要杀我，多你一个难道我就能逃得出去？你去与不去不影响结局，在这守着，等我回来。” 黄元说完，和母亲庞氏一同入内。 院中的场面与黄元想的一般，数十人手持环首刀，高举过顶，杀意凛然，仿佛随时都会落到黄元的脑袋上。 黄元走在前面，任凭刀光从面上拂过，脸色平静到没人任何变化。 对于这种场面，黄元并无畏惧，反而多了几分底气。对方越是如此虚张声势，越无杀人之意，否则只要一刀便将自己砍了，何必如此折腾，如此场面，恰恰意味着此事有商谈的余地。 黄元母子从众人面前走过，走到正堂门外。 黄元回头去看母亲，却发现母亲亦是很平静。母亲的身上，有一股外柔内刚的品性，越是风雨飘摇，越是不动如山。 这时一个护卫拦住黄元母子二人说道：“来者报名进入。” 只有下级见上级，晚辈见长辈的时候才需要大声报名，所以对方这个要求，对于黄元又是个羞辱。 黄元却并不生气，今日前来，他已经充分做好了受辱的准备。他刚准备开口，庞氏却是先说道：“未亡人，庞氏。” 黄元立刻看向母亲，而庞氏却示意儿子不要说话。 于庞氏来说，她不怕受辱，却不能让儿子受辱。 张卫也没想到来的是个女子，一时倒不好有其他动作，只得放黄元和庞氏进来。 黄元母子二人走到堂上，便见张卫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木制的匣子，黄元立刻意识到这是何物，就要上前。 堂上两个士兵立时拦住。 “张校尉。” “张校尉。” 黄元开口，庞氏也开了口。 黄元看向母亲，而庞氏说道：“张校尉，两军交战，生死自有天命，今我夫败于你手，是他时运不济，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毕竟人死为大，他今日阵亡，我身为他的妻子，自该将他葬回故乡，所以斗胆敢请张校尉，将他的首级还给我们。” 张卫看到庞氏从容不迫的样子，有些称奇。 “我杀了黄保，他的脑袋乃是我的战利品，我若是交还你们，没法向我兄长交代。” “我夫首级，于张校尉乃至张太守，并无他用，留之亦无益。张校尉若是将我夫首级还给我们，我夫得以安葬，我等感激不尽，而世人也会知道张校尉有仁义之行，倍加赞誉。” “我倒是不在乎那些虚名。” “张太守欲要图蜀，难道不要先收买人心？” 张卫笑道：“不瞒你们，我准备用黄保的首级来换我母亲和我四弟的遗体，若是提前给了你们，那我如何跟刘璋交易？” 黄元道：“张校尉，我可以代你向刘使君请求此事。若是刘使君同意，自然皆大欢喜，若是刘使君不同意，你拿着我父的首级亦不足以打动刘使君。 倒不如你先将我父首级交给我们，做出表率，之后再跟刘使君索要令堂、令弟的遗体，若是刘使君不给，天下人便要耻笑他了。刘使君顾忌虚名，也会同意的。” “倒是挺伶牙俐齿！” 张卫本就对黄元母子二人孤身犯险感到敬佩，也明白还给他们黄保的头颅乃是一件对双方两利的好事，于是便说道：“黄都尉自杀殉节，我也是颇为佩服，所以才会在战后将其礼葬。至于黄都尉的首级，既然你们来要，我也便成人之美。 这桌案上便是黄都尉的首级，便交给你们吧。” 黄元再次上前，张卫说道：“不必着急，我还要为黄都尉举行一个仪式，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可惜刘璋不能任用。 明珠暗投，真是令人扼腕，若是黄都尉早降我汉中，何至于此。 刘璋乃庸碌之辈，非是明主，今后若是夫人和郎君愿意，可来投我汉中，我主必当以礼相待。” “张校尉，多谢你的美意，只是我夫去后，我们全家也将返回老家江夏，只怕不能前去汉中。” 张卫也不在意，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做给益州的兵将看的。 只见他亲自对着黄保的首级上了一炷香，又让部下亲卫举刀致敬，然后才将黄保首级交给黄元母子。 庞氏亲手接过匣子，抱在怀里。 事情完成，黄元母子便向张卫告退。 母子二人走到门口，张卫突然说道：“这位少郎君，我归还了你父的首级，不知你要如何报答我？” 黄元转过身来，对张卫说道：“今日感谢张校尉的恩德，来日战场之上，我会先让张校尉一次。” 张卫忍不住笑道：“黄郎是觉得自己是重耳，要跟我退避三舍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也无法预料到以后的事。但黄元今日之言，不会违背。” “那我等着黄郎与我交手之日。不过我听说赵韪已经上奏刘璋，此番阳安关大败，完全是因为你父临阵脱逃。所以黄郎回去，先考虑如何应付刘璋吧。一个忠臣，为主捐躯，还背上‘临阵脱逃’的骂名，真是可悲，可叹，可惜啊。” 张卫说完大笑，而黄元面色变得无比难看。 这时庞氏说道：“走吧，元子，咱们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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