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天上的云离的越来越远,学堂里的孩子依旧早早的起来汇集到学堂里,跟着夫子声嘶力竭的背诵着,原本这里基本全是荒芜,现在都了许多的建筑和人气。理论上冯二奎是有地的,不过这两年战事太紧,几乎所有的地都荒芜了,按理来说彩蝶是要种地的,不过杜安看到周围基本全是荒草,直到最近才发现不是没种地,这个时期的种地,完全不是现代工业技术下,成片的绿油油麦田,或者整齐的果树林,只有少数的良田才是那种景象,这个时期的种植过于粗放,放眼望去,多半都是荒草,一人几十亩地,需要什么样的体力才能种的过来呢?没有适合的工具,没有出力的人口和牲口,所有的农耕都像闹着玩儿似的。 站在坡上看着河水滚滚流向东方,河边的荒草更加的茂盛,沿河河岸线往东,大片的芦苇被收割,应该是拿去造纸,或者烧火了,河对岸也是荒芜居多,紧挨着河岸的地不缺水,应该有很多庄稼才对啊。直接看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像样的庄稼,只有一片高粱看着有点收成,火红的梢子,随风摇动。二奎和一个差不多年龄的人从院子里走出来,看到杜安站在门前不远处的大树下,赶忙过去拜见。 冯二奎:“师父看什么呢?” 杜安:“对面没人吗?怎么没看到有人种地?” 冯二奎:“没什么人了,都跑了,咱们这里要不是隔着河早也没人了,守不住的。” 杜安:“这位是?” 冯二奎:“生死兄弟,邓锤,一起打仗的时候,救过我数次。来兄弟,拜见师父,我的伤是师父医好的。” 邓锤右手抓着左边袖子对着杜安俯身作揖:“锤锤见过师父。” 杜安:“恩,锤兄弟不用客气,二奎,你捎信让你这些兄弟过来,怎么就他自己来了?” 邓锤:“不瞒师父,其他弟兄多半都折了,一些侥幸活下来的都去了公主府的皇庄,我断了手臂,不能继续做府兵,领了抚恤就回家了。”说到这儿,邓锤有些哽咽,二奎静静听着,没有打扰,缓和了好一会儿,邓锤继续说:“我回家之后,就看见两具白骨,房子全塌了,粮瓮里全是灰,一粒粮食都没有,阿娘和娘子早都饿死了。”邓锤用力的拍着胸口,似乎要用力的咽下这些苦难。又是许久的喘息。接着说:“他们答应帮我照拂家里的,他们说的好好的,我拼命立功,交代的事全都做好,领的赏钱也全托他们带回家里,最终,就这?我缺了一只胳膊,我不气,不疼,也不怨,就为了给阿娘挣口吃的,他们这样糊弄我,我不甘心,不服气,可不服气又能怎样?娘子回不来了,阿娘也回不来了。” 冯二奎没说话只是重重的拍拍邓锤,邓锤又缓和了好一会:“让您见笑了,师父,说起这事,我就” 杜安:“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战乱,战乱,其实真正死在战场上的还是少数,因此衍生出的灾祸要多死十倍的人,这就是现实。” 冯二奎:“那些没来的,多半都是没了家,只图吃口饭,留在皇庄也算个归宿。” 杜安:“二奎,你中午烧几个菜,去酒厂拿二斤酒,陪邓锤兄弟喝点,邓锤兄弟,好好醉一场,前尘往事,就让他们去吧,别再牵挂他们了,让他们安心走上那黄泉路,来世投个好胎,不再受这冻饿之苦。” 邓锤:“哎”长长的叹息。“谢师父。” 冯二奎:“是新酒吗?” 杜安:“对,酒劲大,你少喝点,照顾好邓锤兄弟。” 冯二奎:“好的师父,那我先去了,带我兄弟寻个院子住。” 杜安:“恩,好,去吧。” 这一出闹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若是这苦难没到眼前,谁会在意呢,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会哭天抢地,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吧,别人的苦难轻松惬意的几句话就能揭过,自己的苦难总是千言万语,说不尽,道不完。这次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毛巨说的契机又是什么?我是不是该用自己的能力改造这个世界呢,也许这里不是真实的,也许是呢?我应该漠视这些人的苦难吗?应该漠视他们的存在吗?还是专心修行,不问世事,我是怕麻烦的人,也算是怯懦之辈,只是这世界需要一个救世主吗?或者等着李世民打胜仗,做皇帝,带来盛世。不过,他真的能带来盛世吗?他的盛世是纸上的花团锦簇还是实实在在的民生呢?或许更可能是前者吧,大唐府兵制是终生的,少年出门白头归,一辈子都在打仗,算了,不想了。 快步走进院子来到书房。 小云:“师父走这么急,是有什么事?” 杜安:“云,你说师父应该帮他们吗?” 小云:“谁?” 杜安:“这些受苦的人。” 小云:“您会难受吗?” 杜安:“会,不说很多吧,但是确实会觉得不好受,我确实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你的脑袋好使,替师父想想。” 小云:“您想彻底解决,还是解决眼前看到的?” 杜安:“有什么区别?” 小云:“彻底解决的办法是,拉起一股义军,屠灭所有的反对势力,包括氏族,其他义军,山匪,以巨大的伤亡,更多的灾难换来彻底的和平。” 杜安:“不彻底的呢?” 小云:“举起一面和平旗帜,收容所有的穷苦人。” 杜安:“有什么弊端?” 小云:“巨大的财务压力。” 杜安:“这个好,我选这个,那怎么实施呢?现在的通讯不发达,等人知道这个消息,天下都平息了。” 小云:“很简单啊,制造热点话题。” 杜安:“你从哪儿学的?” 小云:“千门八将。” 杜安:“云,你可别学坏了,你学坏了,师父管不住你的。” 小云:“师父您想哪儿去了,学几个做局手段怎么成了学坏了呢?” 杜安:“那就好,别看师父说起什么事来叭叭叭的,师父遇事没主意的,那你说怎么制造第一个话题?” 小云:“第一个热点话题呢,师父,您说过的那个大鲸鱼的肉身还在吗?” 杜安:“在啊,怎么了?” 小云:“第一个话题那就是妖怪,神神鬼鬼的最惹人非议,这年月,苦难太多了,人的事都不愿意多说,为了口吃的,兄弟之间也能打出火来,所以呢,咱们就用鲸鱼扯大旗,师父把这鱼拿出来,是可以炼油对吧,剩下的交给我,我文案,您让武有三过来,有他帮忙,其他的师父不用管了。师父一天能弄多少粮食?” 杜安:“额,我?如果需要我捞鱼的话,一天捞几百吨没问题。” 小云:“几百吨?怎么换算的?” 杜安:“哦,一吨大约一千六七百斤。” 小云:“轻松容下几十万人。” 杜安:“几十万,那咱五里坡不是人山人海的?” 小云:“不是这样设计的,人呢不能来咱们五里坡,这是个计划中,各方势力都能用到,咱们作为商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给各方势力提供一些必要或者重要的物资,这物资呢,不一定是实物,可以是配方,是药物,是长生不老之术,反正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假的,忽悠着这些人陷入自我陶醉之中,只要不打生打死,或者盲目的打生打死,咱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杜安:“云,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啊,你是不是忽悠师父?” 小云:“你看啊,各方势力割据一方,是为了什么呢?享受无上的权力啊,享受无上权力需要什么?需要人效忠,给他出力,换句话来说,那就是得有钱,咱们这儿有好东西啊,那些没钱的怎么办?咱们给他划条道儿出来啊,咱们开工厂,需要人吧,这些人是谁的?那些势力的,他们做工,挣钱,然后这些头头享受成果,这不是一个闭环了嘛!” 杜安:“我明白了,你是说,只要咱们参与到这个流程之中,就能极大的干预这些人的利益,一旦咱们抓住这些人的心呢,谁说了算,要看群众的意思,对吧,到时候,谁做主还不一定呢。” 小云:“对啊,这就是第一层意思,利用利益输送,传播咱们五里坡的平等思想,只要能触及到大量的人,传播思想,玩儿一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杜安:“新脑子是好使啊,还有别的意思?” 小云:“当然了,如果这个格局要保持很久的话呢,我就挨个把他们的国家全做空,让他们赔的毛干爪净,若如师父预测的那样,会很快被统一呢,那就给世家做嫁衣,让世家吃的脑满肠肥,等您说的那个统一时代来的时候,直接上断路修罗局。” 杜安:“额” 小云:“您让我学的千门八将,正反提脱,风火除谣,不就是做局的嘛。” 杜安:“是不是玩的有点大?” 小云:“师父呀,您到底要不要帮他们?” 杜安:“这也不能立竿见影啊。” 小云:“保守的办法,见效慢啊,您心里要清楚才行。” 杜安:“准备那么多粮食有什么用?” 小云:“咱们开工厂,要管吃饭的,不然他们怎么干活?” 杜安:“没需求,生产什么?” 小云:“开矿,炼铁,需要很多人工。” 杜安:“额,不能循环啊,这东西没法卖给那些穷苦人啊。能不能做农场,生产粮食,水果,蔬菜之类的?” 小云:“可以啊,不过有壁垒,这些东西在当地生产了,通常不让出国境的,没有强制力保证,多半是镜花水月。” 杜安:“那就没个好办法?” 小云:“没,说出的方法都是死的,各地的环境完全不同,拿出许多粮食多半都会被当地的势力吃掉,我知道师父能强行压制他们,只是这样挨个的强行压制,跟拉起义军,全部抹杀没有丝毫区别了,您直接做皇帝,完事!” 杜安:“不打不行?” 小云:“不行,做生意是漫长且危险的事情,多半的生意都要折进去,没有强大的背景,一定会被吃掉,这是人性。” 杜安:“算了,不聊了,我出去走走。” 学堂 杜安坐在了最后面,无精打采的看着林夫子讲着什么,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按着大腿,呆滞的眼神,涣散的瞳孔,思想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林夫子看着杜安的表情,心里有点发虚,这位大爷怎么突然坐后面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小蝶一堂课偷瞄了很多次后面,心里盘算着事情,想来多半跟吃的有关。灵儿坐的倒是安稳,认真的学着。直到下课,林夫子出了学堂,杜安也没从发呆中醒来,灵儿跑到后面,用力摇晃了几下,杜安才勉强转头。 灵儿:“师父,你最近怎么总是发呆?” 杜安:“陪师父出去走走。” 灵儿:“小蝶,你先回去吃饭,不用等我了。” 小蝶:“哦。” 走出学堂,杜安抱起灵儿,一个转身,消失了影踪。视线化开,已经出现在了云朵之上。杜安放下灵儿,自顾自的躺在虚空之中,灵儿看着脚下云朵,没有惊慌害怕,有样学样的躺下,周围的空气,自动承载着灵儿小小的身体。 灵儿:“师父,你有什么心事吗?” 杜安:“你说有没有不杀人,还能平定天下乱局的办法?我问了小云,她说了一圈,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大肆杀戮。” 灵儿:“师父是遇到什么事了?” 杜安:“也谈不上遇到了吧,二奎的战友来了,他说了他的事,听了觉得很不是滋味。觉得师父那么大力量,是不是该为天下人做点事。” 灵儿:“你又不欠天下人,莫管他们。” 杜安:“这样吗?” 灵儿:“你想啊,你我遇难之时,谁管咱们了?还不是蝶姨娘,只要蝶姨娘没事,其他的不必管,咱们不欠他们的。” 杜安:“不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吗?” 灵儿:“谁这么会扯?” 杜安:“那应该怎么说?” 灵儿:“好处越多,责任越大!” 杜安:“额,好像是这么回事,你怎么想出来的?” 灵儿:“哎,别提了,这帮人打架,都得我劝才行,一天天的,不是这个不跟那个玩,就是那个给这个捣乱,谁又抄写谁的文了,谁又欺负谁了,总之,头大。” 杜安:“你有什么好处?” 灵儿:“好处嘛,就是听话,让干啥干啥,真是没有白来的好处啊,累。” 杜安:“好像是这么回事啊,我的小弟我罩着,其他人跟我没关系,都是我小弟,我自然会都罩着。” 灵儿:“对,我小弟我罩着。” 杜安陷入了逻辑误区,似乎帮助别人是理所应当一样,这种思想从哪儿开始的呢?真是完全想不起来,好像很多教育都是这样说的,要帮助别人,可现在想来,为什么要帮助别人呢?自己都快活不起了,还想着别人,真是扯淡,天下人知道你是谁?还是安安稳稳的顾好眼前吧,事要一件一件做,饭要一口一口吃。 当即不再犹豫,转身抓住灵儿,快速坠落,烈风呼啸,撕扯着两人的衣服,强风吹的灵儿眼睛睁不开,胡乱抓紧杜安的衣服,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减速,慢慢降落在院子里。小云盯着窗外,看着衣衫散乱的两人,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灵儿:“哇,好刺激,真好玩,能不能再来一次?” 杜安:“吃饭吧。有空再玩。” 灵儿:“好,我去前院吃饭了。” 杜安看着窗户里的小云,觉得小云的表情多少有点怪异。小云察觉杜安的目光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云:“师父您想通了?” 杜安:“想通什么?” 小云:“莫多管闲事呗。” 杜安:“小妮子,你讨打,敢挤兑师父了。”杜安直接过去,揪住小云轻轻弹了一个脑瓜崩。 小云:“嘻嘻,师父啊,您若是要做皇帝,我觉得帮帮天下人也无不可,您不做皇帝,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杜安:“你倒是想的明白。” 小云:“我家人惨死,谁的错?怪天下人,那是迁怒,帮天下人,我图什么?图他们看笑话吗?” 杜安一时无语,不知该怎么接话,原来不是脑子不清楚,而是自己的立场不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恨情仇,不是她知道水里凉,是她天天泡在水里,谁能比她清楚水里的滋味呢?自己差点脑子一热做了圣母啊。杜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聪明的小家伙,只能轻轻抱起来,拍拍背,慢慢走向前院,小云没有挣扎,只是沉默的趴在杜安肩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回忆着什么。 杜安坐下陪着,牙婆自己慢慢吃着,看着三个孩子,时不时帮帮忙,拿点什么,或者盛点汤放边上。 灵儿:“师父,大雪封山前,咱们得去一趟北方,你算着时间,太晚的话,牛羊都冻死了。” 杜安:“恩,行,马上八月十五了,牙婆能找到鸡蛋么?” 牙婆:“能,不知先生要多少?” 杜安:“多少都行,尽量多吧,这些鸡蛋呢,有两个用处,尽量孵化,孵化了养在暖棚里,不能孵化的直接吃了,当咱们的食材,小云,东厢还有钱吗?” 小云:“有铜锭,没铜钱了。” 杜安:“哦,行,我处理,牙婆你安排人去找鸡蛋,剩下的我去弄,鸡蛋呢,尽量找新鲜的,花点钱不要紧。” 小蝶:“师父要做什么?” 杜安:“做蛋糕,八月十五也没地方买好吃的,只能咱们自己做了。” 小蝶:“蛋糕是什么?” 杜安:“吃了才知道的,说了也不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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