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万灾民涌到蓝田,以为还是以前那样一天一顿饭,从早坐到晚,对着善人说谢谢。可惜他们大错特错,杜安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天天闲着,入园了没,即便你们能读下来一半,也不至于饿的吃土,挖草根,啃树皮。精神大棒捶的这帮人一愣一愣的,大多数人都是从众的,极少顽固分子直接就给扔出去了,浪费那粮食干嘛?为期三天,一共六场演讲,这六篇长稿均由小云撰写,秘书处校对修改,印刷几千份,用作洗脑,激发这些人的拼搏意志。 前期热场做好,后面的工作算是比较顺利,流水线复制比传统做艺快太多了,学艺还讲究学艺三年效力两年,流水线,呵呵,半天,半天还能偷会儿懒,一条完全由工坊员工组成的生产线,一带二,一带三,变成两条线,三条线,后面一个老员工看一条线,再往后生手变老手,自己管一条线,然后把这些洗脑成功,手艺纯熟的技术工人编入商队,让他们了解整个生产链,上游如何购入原料,路上应该如何运货,厂里应该如何管理,再跟着商队去长安洛阳去学习怎么贩卖,如何与供应商和销售商谈判,怎么确保钱货安全,怎么结算,账期货期如何调配,半年时间眨眼就过,不是他们时间比别人短,而是比别人累,沾床就着,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学不完的新鲜玩意儿,拿着纤细的铅笔歪歪扭扭的记录着所见所闻,教官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勤快的人总能比别人活的更好,这句话深深的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时间回到武德九年二月初一,一个由两个女子组成的协会成立了,小云和董秀秀,董秀秀任法,对对缝,拉拉人,挣个仨瓜俩枣挺开心,主打一个无本买卖,不投钱,就挣个中介费。三家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也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发力,一条鄙视链形成,总之谁都瞧不上谁,都捏着对方的软肋猛攻,他们这套词儿都是从报纸上学的,马周把他们分成爬的高死的惨流派,囤这么多货,哪天不值钱了,不得自个挖坑卖自个呀。鼠目寸光派,完全不管明天的价格,今天挣了今天就能落袋为安,拿到手的钱才叫钱,明天涨多少是明天的事。饥一顿饱一顿派,主打一个磨破嘴皮子,成事不足两三件,嘴皮子又不值钱,磨呗,又磨不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赔钱的买卖无人问津,赚钱的买卖人人打听,各处大城都在疯传琉璃器的事儿,张鹤冲他们固守本地,通过运作让琉璃的价格稳中慢涨,很少出货,保证盘口稳定。长孙冲呢则天天往外跑,尽量把琉璃卖到更远的地方,赚了不菲身家。 崔慎行遇上长孙冲一系就开骂,我们辛苦做的价格,你倒好,仓廪鼠,盗取我们辛苦劳作的红利,长孙冲一系也不嘴软,市场是大家的,谁想做就做,你管得着吗?你也卖呀,谁拦着你了,于是,着名的四月花事件爆发,都是二代,不敢真的动刀枪,路边的花枝可算相当趁手了,折了带残花的树枝就往对方身上招呼,打得那叫一个惨叫连连,哭天抢地,看热闹的人给长安时报投稿,一群智障儿童于四月初东城门边花斗,起初口角,后折花枝殴斗,随后残花败枝一地,人人脸上纵横交错,姹紫嫣红,如绽桃花,马周撰搞时戏称世间四月花竞时,游人伤春展黛颜。这件事让琉璃制品正式登上大舞台,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其中,捞了个盆满钵满。 小云最初接待的都是一些从五里坡厂区出来的工人,他们学了先进技术,积累了丰富经验,打算回乡一展所学,奈何没有启动资金,根据五里坡教官的提示,他们可以到五里坡在长安办事处进行借贷,为什么不是在五里坡?这不明摆着吗,就是给门阀准备的坑,抵押自己家乡的房产地产,因为与五里坡的特殊关系,可以先拿到钱,再让商队过去办理地契的抵押手续,商队把所贷钱款送到当地官府,免除路上的忧患,地契抵押合同也会让当地官府见证,免得私下交易,出个错漏,当然了商会会给当地官府一笔见证费,这笔见证费是年息的一半,也就是四个点,若是借贷方还不上,官府有义务协助商会收房收地,不过当地官员看到借贷的金额,发觉其中确实有文章,地皮的估价好像是按长安的地价算的,明显高了两成,随后商队的管事也给出了解释,这不是失误,而是特意为之,五里坡的技术目前是最先进的,他们学了技术一定可以为当地经济做出巨大贡献,你们如果不怕麻烦,就以他的产业为基础,发展出配套产业,比如他是箍盆打器的,你们把木料,分销做好,大家都有饭吃,把当地的木器做出名气,世人一提到木器就说咱这儿的东西好,府衙里的税自然也多起来了不是。商队帮着工人拉近了与府衙的关系,合则两利的事大家都愿意做,若是吞了他的这点钱,结不结仇不说,难保不会有个闪失,毕竟我们五里坡商会不做亏本买卖不是,半年多时间花了三百万贯,贷出去的钱再收不回来,上面一生气,肯定要追责的,生意做这么大,各方面都是有些手段的,有些事情吧,说的太明反而不好,反正半威胁半糊弄的把事情办成了。 四月花事件后,大量玻璃器涌现,小到把件首饰,大到尺瓶,尺半瓶,纷纷进入普通人的视线,谁家开了鉴赏会,谁家入手了重器,真正让大家一饱眼福的是张鹤冲五家合办的展示会,东市每年举办拍卖会的场地略一修改,成了展示会,这一处地方属于张鹤冲,每年借给五里坡商会用几天,其他时间闲着,外人看来算是交好五里坡的一种手段,现在正合适拿来用,精致的酒杯,茶具,透亮到让人晃眼的瓶子,没有一丝一毫杂质,看一下就让人心生爱意,几件重器五彩斑斓,挠人的粉色,清冷的淡绿,深沉的棕色,哇哟,美不胜收。一般人家只能远远看着瓶子流口水,门阀世家已经开始动手抢货了,就这一天,琉璃价格涨了三成,硬是买走将近一半的精品,张鹤冲与其他四家的公子坐在张府的书房,每个人都握着厚厚一叠钱票,嘴角挂在耳朵上。 崔慎行:“哼,那群鼠目寸光的家伙,让他们一起囤货做盘,还不愿意,就我手上这一份,够他们挣一年了。” 张鹤冲:“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咱们做咱们的,人呐。只能挣认知内的钱!好了,各位兄弟,我就不留你们喝酒了,早些回家汇账,这可是几万贯呐,容不得闪失。” 卢丰炎:“张兄,你的酒都拿去换钱了,我们可喝不惯别的,如此就告辞了!” 张鹤冲:“你知道个屁,酒有的是!” 卢丰炎:“哦?张兄瞒着我们又收回来了?不想请酒直接说,何必绕弯子?” 张鹤冲:“要不说你自己成不了事儿呢,消息忒闭塞,你知不知道办事处谁坐镇,又是做什么业务?” 卢丰炎:“张兄,赐……” 崔慎行:“给那些泥腿子贷款的,很低的利钱。” 王垒:“哦,快,细说一下,怎么回事?” 张鹤冲:“还是我说吧,五里坡商会花了三百万整治流民,这不得把花他们身上的钱赚回来么,贷款就是其中一项,蓝田,五里坡的工坊里教了他们一些技术,让他们回乡创业,哎,其实就是一些不怎么赚钱,又能养家的活计,打个盆,磨个刀什么,泥腿子不懂,反正学也学了,陆续的都得放走,你们想想,不放走不成了拥兵自重,是吧,他们穷的叮当响,肯定没钱支摊子,这不,抵押地皮,弄点钱开买卖嘛,一年八个点,反正他们只要老实干活,基本都能还上,真还不起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呵呵!” 卢丰炎:“所以?” 崔慎行:“所以张兄把边上的空房子抵押出去,一个多月,现在已经赚了一倍,哈哈哈,两套宅子的钱咯!” 王垒:“岂不是说,借鸡生蛋?还生了个金蛋!张兄,不对,亲哥,我这酒虫啊,早就咕咕叫了,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张鹤冲:“不行,我得先去还钱,一年八个点啊,晚一天就是二十贯!能置办一桌像样的酒席了,你们陪我去不?” 卢丰炎:“一天就得二十贯,对你我来说确实不多,可也不能平白跑了,对吧,走,一起去,把护院都带上。” 东市书香书局 小云每天工作很清闲,端着茶碗看书,偶尔有比较疑难的工作处理一下,窗子开到最大,正对着大院,院子里盖了凉棚,借阅书籍的都在院子里,一边纳凉一边看书,一处小房是茶水间,一文钱喝到饱,书局门口有个推车打烧饼的,进来之前买两个烧饼,端着茶碗喝个水饱,一天就过去了,许多落魄学子闲来无事便会泡在书局,只要不爬墙出去,什么事儿都没有,买书花钱,借书出去看花钱,待在这里不用花钱,一天花个两三文,看半本书,很值! 一大群人风风火火的进了书局,朝着书局柜台侧面的厢房走去,厢房的门一直是大敞着,挂了牌子,五里坡商会善后处! 张鹤冲带着头进去,护院都停在了大门口,走进善后处的柜台,问道:“云经理在的吧!” “在的,哦,张郎君啊,云云,张郎君来了!” 小云听到招呼,放下书,悠闲的推门出来,走到柜台问道:“什么风儿把你吹来了?马上夏收了,你得抓紧啊,今年雨水大了些,粮食欠收。” 张鹤冲:“四勤早就出去收粮了,放心吧,保证把粮食准备好,一个石子儿草棵没有,干干净净。哦,对了,我是来还钱的,这是咱们五里坡开的票,直接可以划账!” 小云接过张鹤冲递过来的票据,一张一张分类摆放在柜台上,最后剩两张递给张鹤冲,说道:“这两张不是五里坡的票,你去官家兑吧!” 张鹤冲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府衙开的票,没事,中书省管辖的,从怀里的票卷里找出两张递过去,问道:“不能代结吗?” 小云:“怎么净说外行话,钱不在我柜上,怎么结?” 张鹤冲一拍大腿说道:“看我这脑子,糊涂了,糊涂了,哈哈哈……”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不过多半都是假笑,每个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 小云把票交给柜台的姑娘,姑娘一张一张的校对查验过,账目算清楚,给张鹤冲开了张单子,张鹤冲在单子上签字,盖上私印,把单子收进柜台账表,进里屋取了张鹤冲抵押的房产地契,算是两清了。 看着张鹤冲喜滋滋的拿着地契揣进怀里,小云语重心长的劝道:“你干的这个买卖风险极大,悠着点儿!” 张鹤冲完全没听进去,习惯性的回答:“谢云经理关心,不才省得了!不多耽误云经理功夫,告辞!”看着一群人离开,小云的嘴角莫名的勾起,随即消失,又回里屋喝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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