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入了秋。 笛飞声来的时候，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狐狸精已经长成了半大小狗。 李莲花嫌浇水拎桶麻烦，索性撤了菜园周围的一圈篱笆，让狐狸精代为看守。笛飞声推门进去的时候，小家伙正追着一只越线的鸡满院子跑。 半年未见，狐狸精先是对着他叫了两声，又凑近过来嗅了嗅，呜咽一下开始摇尾巴，轻轻热热的迎了上来。 一人一狗显然认出了彼此，笛飞声看着腿边拱来拱去的狐狸精，难得没一脚踢开。 “李莲花呢？” 他问。 狐狸精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什么，许久不见的热情尚未消退，撂着尾巴围着他打转。 笛飞声终归没能忍住，不轻不重一脚把它薅开，提步进了门。 ……………………………… 李莲花提着诊疗箱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远远看见自家屋顶上冒着炊烟，短暂愣了一下，再看门口没有车马，院门大开。 明萧驾车李相夷骑马，都没有的话…… 略一思索，暗暗呢喃一句坏了，连忙加快脚步。 进门的时候满院子都是烟雾，李莲花抬袖扇了扇，进了厨房。 笛飞声坐在灶门口，脸上熏得黢黑，狐狸精也没能幸免，身上沾了不少灰。 见了李莲花，两人一狗面面相觑。 “你在干什么？” 李莲花额角隐忍的跳了跳。 笛飞声被烟呛得咳嗽一声，站了起来。 “你上哪儿去了？” 李莲花把诊疗箱往桌上一放，又无奈又嫌弃，“行了行了，你一边待着去吧。” 好歹这回没折腾他的菜园子。 一盟之主遭如此嫌弃并无半分不满，当机立断起身腾地。 李莲花坐下一看，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前几日下雨，堆在外头的木柴受了潮没来得及晾晒，难怪他点不着火呢。 不过有李神医‘妙手回春’，这种情况很快就好转了。 他让笛飞声换了一捆柴过来，很快就点着了火，先前满院子乱窜的烟雾也飘向了天际。 笛飞声洗了个脸，还顺手给灰头土脸的狐狸精拍了拍灰。 往厨房门口的躺椅上一坐，难得放松下来，感受独属于此方院落的宁静。 咯咯咯咯哒—— 屋顶突然传来一阵鸡鸣，笛飞声嫌吵，扭头瞥了一眼，见一只鸡从上方扑棱棱的飞下来。 里头的李莲花听见动静，探头叫笛飞声，“老笛，上去看看，是不是下蛋了。” 笛飞声眉头微挑，懒得动弹。 “不去。” 里头又道，“一会儿煮面给你加两个煎蛋。” 衣料一振，破空声响。 只见那暗红色的身影飞身上了屋顶，很快又轻飘飘落了下来，手里握着两枚鸡蛋。 一只白净一只发褐，还带着余温。 “你这院子倒是越发热闹了。” 他进了厨房，把鸡蛋放在了桌上。 不太放的稳，骨碌碌一滚，他便伸手挡了一下。 李莲花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这些鸡并不是他自己买来的，而是别人送的。 彼时与明萧同行，救下一个高烧不退医馆不接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的爷爷家中贫苦，感恩戴德谢过，隔天又送了几只鸡仔到莲花楼。 楼中都是药田，养着多少有些不便，他索性带了回来。 锅中水烧开了，李莲花撑膝起身，笛飞声便在他方才的位置落了坐，自觉接下烧火的重任。 笛盟主去过很多地方，也吃过很多饭食。 他对吃食要求并不高，但能让他记住并且怀念的不多，李莲花的菜就算其中之一。 倒不是有多好吃，笛飞声觉得，可能就是难吃到一定境界，反而显得特殊吧。 两碗面很快出锅，热气腾腾的盖上两个煎得焦脆的鸡蛋。 两人相对坐下，李莲花才问起他。 “笛大盟主忙什么去了，半年不见人影。” 笛飞声吃了两口，熟悉的味道竟让他有些说不出的松快。 他没有直面李莲花的问题，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顾左言他也学过去不少。 “李楼主，李剑仙。” “本尊近来，可没少听你的传闻。” 李莲花低咳一声，“都是些江湖传言，笛盟主不必如此关注。” 笛飞声目光一抬，了了他一眼，“本尊这两日得空，关注一二也无妨。” 那模样简直就是在说：别的也就罢了，你的瓜本尊可不能不吃。 李莲花抬手按了按眉心，握着筷子去挑面。 将自己如何打上赤虎帮总坛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笛飞声就着面听，只觉得十分下饭。 只等他说完，才放了筷子评价，“你倒是比李相夷聪明。” 此举相当于一劳永逸，名声打出去了，活还不用自己干。 笛飞声看明白了，他们这三个人里，就李莲花最会躲清净。 李莲花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一顿饭吃完，李莲花收拾过碗筷出来的时候，发现笛飞声正坐在那棵橘子树下。 手里剥开一个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比起李相夷过来的时候，这橘子颜色已经深了不少。 但个头不大，颜色也不算鲜艳，他就一直没摘了吃过。 他抖开洗碗时束起的广袖，走向笛飞声问道，“怎么样？” 笛飞声面上没什么表情，闻言掰了两瓣橘子递过去。 李莲花顺手接过来，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被酸得龇牙咧嘴。 他嘶了一声，强忍着酸涩艰难咽了下去。 又好似听到笛飞声笑了一声，抬眼看过去，却见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鬼样子。 李莲花没好气道，“你还真是不挑食，难怪能吃一个星期的毒蘑菇。” 笛飞声回他，“你做的东西我都吃得下去，能挑哪门子食？” 他吃完了手里的橘子把皮往地上一撂，转身走了。 李莲花只能朝着他的背影翻白眼，“这么嫌弃，那你别吃。” 笛飞声倒是顿下脚步，面色正经的回头看他一眼，“不嫌弃。” 很难吃，但不嫌弃。 李莲花额角隐忍的跳了两下，好歹是忍住了，没真骂他几句。 秋日的夜色降临得很快，白日里还嫌热，入了夜就有些凉。 李莲花温了一壶酒，裹了一件单薄的斗篷，与笛飞声坐在檐廊下对酌赏月。 时隔多年，他已经不习惯以内力御寒了，如非必要，他更喜欢物理取暖。 上一次他们这么坐在一起喝酒，已经是半年多前了。 恰逢月初，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映照着寂静的院落。 笛飞声端着酒杯，目光落在院中折射月光的那棵树上，“这梨树，是天工园带回来的那棵？” 李莲花抬起酒与他碰了一下，微微颔首。 笛飞声轻嗤一声，扯了一下嘴角。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天赋。” 他虽然不太了解农耕，也知道草木都有赖以生存的环境气候，贸然转移很难存活。 李莲花颇有些怪异的看他两眼，才应道，“有什么天赋，运气罢了。” 怪了，以笛飞声的说话方式来讲，这算是夸他呢吧？ 这平白无故的，怪叫人不适应的。 笛飞声没再接话，执起酒壶给他倒酒，目光扫过他。 “养鸡遛狗，种地钓鱼，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清闲。” 李莲花笑道，“这不是托了笛盟主与李门主的福，如今江湖初定，日子自然平静些。” 笛飞声只是看着他，“你这安稳日子过了这么久，打算什么时候出去看看。” 李莲花微愣了一下，对上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笛飞声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 “我还道明天这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能从你嘴里听到几句能听的。” “感情这是找我帮忙来了。” 他把杯子往桌上一磕，“行了，有什么事儿就说，我实在习惯不了你这装模作样的客气。” 他这么说，笛飞声自然也就不再客气。 “把你的鸡和狗放一放，随我去一趟车狐。” 李莲花眉头微微一挑，示意他接着说。 笛飞声这才将自己前段时间的经历，一一与他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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