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闹什么?” 不知道是谁喊了巡街的捕快过来,眼见着四周随着江倩的发疯,开始乱糟糟起来,领头的捕快,怒吼了声:“聚众闹事,都想回衙门挨板子不成?” 众人瞬间噤声。 唯独江倩还在嘶吼:“放肆!我是江安侯府的人!” 四周的寂静,更加衬得此时疯癫无厘头的人,声音尖锐刺耳。 “哪里来的疯妇,竟然冒顶勋贵之名,不想活了吧?” 领头的捕快二话不说,大手一挥:“来人,带走,押回衙门好好的审一审,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派来这疯妇,在街上如此明目张胆的败坏江安侯府声名。” 身后的小捕快迟疑了瞬:“头儿,这……” 他压低了声音,附在人耳边:“不太好吧?万一她真是江安侯府的人,咱们岂非是把人给得罪了?” 小捕快轻声提议:“要不还是先问问,她有没有什么信物,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 “问什么?” 领头的捕快怒目一瞪:“我不在些时日,就支使不动你们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小捕快赶忙摆手否认。 不等他出声解释,领头的捕快就先冷哼了声开口:“山中无老虎,猴子想称王,也不睁眼看看,我还没死呢!” “想取我代之,想当捕头发号施令,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小捕快被说的面红耳赤:“头儿,我没有想……” 领头的捕快,丝毫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怒斥了声:“还不快去抓人?” “吵吵嚷嚷,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 小捕快哪里还敢再吭声,忙低头应了。 他沉下脸来,打了个手势,喊了另外两个小捕快,一同上前,将江倩反手制住。 江倩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吼着:“我是江安侯府的旁支,你们放肆、放肆!” 领头捕快瞪了人一眼:“还不让她闭嘴?” “是。”小捕快战战兢兢的应了声,总觉得头儿今天有些奇怪。 跟吃了爆竹似的,一碰就炸。 “没个眼力见儿!” 领头捕快数落了人一句,见江倩被小捕快用臭汗巾堵上了嘴巴,还是挣扎着呜呜个不停,干脆上前一手刀将人给劈晕。 “带走!” 他打了个手势,随意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还不都散了?” “光天化日,就敢将官道堵个水泄不通,都想去吃牢饭不成?” 被他这么一呵斥,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只是犹有些不死心的,三步一回头,两步一停顿,时不时就要张望过来,生怕错过什么热闹瞧。 好些人散去以后也没离开,要么到旁边的店铺里头,假装挑选东西。 要么就是躲在街角拐弯处,偷偷的往这边瞧。 领头的捕快阴沉着脸,目光在那些‘掩耳盗铃’般散去的百姓们身上扫过,怒声:“刁民!” 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姜安宁的身上。 “你们几个瞧着也不是安分的。” 他目光在姜安宁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走了。 宋尧瞧着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很是不明所以。 “什么人啊这是?莫名其妙的!” “带刀的就了不起啊?” “凭什么说我们不安分啊!” “明明是那女人像条疯狗似的突然咬上来。” “不讲道理!” 她忍不住想要追上去同人说理,被魏秋月跟姜安宁给一块拦下了。 “你可安生些吧,官字底下两张口,真叫人给你抓进大狱里去,你且等着求告无门吧,真当御赏的名头,能当免死金牌使呢?” “真碰上那权贵之人,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到时候,你还指望宫里头的贵人,能记得你,为你出头申冤不成?” 魏秋月劈头盖脸的将宋尧一顿骂:“嫌你晦气还差不多!” 她瞪了眼宋尧,百般嫌弃。 只是那眼神瞧着,倒不太像你死我活的对家,反而是像…… 惺惺相惜过,后来又理念不合,反目成仇的闺中旧友? 姜安宁略有狐疑。 总觉得,宋姐姐跟魏老板之间的关系怪怪的。 她还来不及细想,两个人已经吵过一通。 老刘头苦着一张哀声劝道:“诶呦,两位姑奶奶诶!求求你们了,别打了,别打了,小店儿是真的经不起你们折腾。” 宋尧跟魏秋月互骂了几句,谁也看不顺眼谁。 “今儿是小店招待不周,这些湖丝……啊呸,绣线,就是绣线,普普通通的绣线,全都赠予几位客人,算是赔礼,可好?” 老刘头拿出来几款颜色更为暗沉诡异的绣线,堆送到三人面前。 魏秋月瞥了一眼,十分嫌弃的嗤了一声:“谁稀罕!” 她扭头,看都不看一眼,大步离开。 宋尧也觉得这颜色有些丑。 根本不是寻常会用到的那些颜色。 “你这,能绣啥啊?” 且不说那些满是死气沉沉的颜色了。 倒是也有大红、姜黄这样比较常见的颜色。 就是那红……总给她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瞧着不像正经红色。 倒像是沾了鲜血似的。 再一看旁边的暗红色,更觉得诡异难受。 那颜色,就像是血迹在上头被风干了似的。 “算了,安宁,咱别要了。” 什么湖丝不湖丝的,颜色不正常,用了再好的生丝打底,也无用武之地啊。 姜安宁倒是对这几个颜色很感兴趣。 她客气了句:“那就谢谢老板了。” 大大方方的将绣线收下了。 “安宁?” 宋尧不理解:“这样奇怪的颜色,拿来也无用处,你何苦还要承了人的情。” 她说这话时,也没有背着老刘头。 “不承情,不承情,要承情,那也该是我承两位娘子的情才对。” 老刘头连连摆手解释:“说来,也是我被那什么自称是湖丝世家的人给坑骗了。” 他叹了一口气:“起初瞅着这些绣线,颜色还是挺鲜亮的,虽说稀奇了点儿,可若搭配得当,也不是很不当用。” “谁知道放了没有多少时日,这颜色就变了!” “不仅越来越深沉,还越来越诡异,浑像是……” 老刘头自打了一下嘴巴,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不吉利的话不说,不吉利的话不说。” 他明显更为拘谨的搓了搓手,生怕两人会因此发怒责怪于他。 “也是我私心,想着两位客人要是对这湖丝感兴趣,不妨就拿回去玩玩。” 老刘头憨憨的挠了挠头,倒有几分憨傻的真诚:“实在也是我卖不出去的缘故。” 宋尧瞪了人一眼:“你知道不好,还拿出来给我们?” “当我是叫花子呢,什么都能打发?” 老刘头慌忙摆手说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要不这样,往后两位客人再来,甭管是要买什么,我一律给二位打八折……不,不,七折,打七折,咋样?” 宋尧才不稀得占他那点儿便宜,正欲开口回绝,便听姜安宁说:“那就多谢老板的好意了。” 她笑了笑:“正好,我还挺喜欢这几个颜色的。” “安宁!” 宋尧惊了。 这丫头是怎么了,遭人下降头了不成? “宋姐姐,我是真挺喜欢这几款颜色的绣线。” 姜安宁语气无比真诚。 宋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人的脑袋。 也没发热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那阴沉沉的颜色,浑像是给死人做陪葬的东西,怎么就好看值得喜欢了? “宋姐姐……” 姜安宁眨着无辜的眼睛,拉长了声音喊人。 像是在撒娇。 宋尧:…… 她哪里受得了这个。 “罢了罢了,既然你喜欢,那就依你。” 她估摸着这些绣线的价格,从袖袋子里头,摸了张十两面额的银票来。 “你这的绣线,我都要了!” “等下送到朝凰绣坊去。” “剩下的钱,便当时赔偿你损失的。” 刚刚她与魏秋月争执,失手碰掉了好些东西。 虽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可弄坏了别人家的东西,甭管值不值钱,都应当好好赔偿。 这是她的准则。 “我们不占你的便宜,赔礼什么的就算了。” 宋尧:“你本也是无妄之灾。” 遇见个疯子,搁谁,谁都要骂倒霉。 老刘头推拒着不肯收,最后实在是拧不过宋尧,这才勉强着收下,还承诺要把店里头一些囤积的生丝,也一并给人送去。 宋尧不要。 老刘头坚持,两人又是好一通撕扯,最终以宋尧同意终结。 “这老刘头,也真是个倔脾气。” 离开了绣线铺子,宋尧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我又不会染丝,也不会织布,给我生丝有什么用?” 姜安宁笑笑:“留着呗,总会用到的。” 宋尧瞪了一眼:“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啊?” “怎么一点儿也不像着我说话!” 姜安宁赶忙口头献上忠诚:“我当然是宋姐姐你这边的!” “姐姐也不必忧愁,往后铺子里招了新绣娘,需要练手的地方还多着呢,姐姐还怕这些东西无处可用?” “说不定到时还要不够用呢!” 宋尧哼了哼声:“你就拿话哄我高兴吧。” 她眉间悄然染上一缕愁绪。 绣坊的生意,眼看着是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销路是越来越差了。 “也不知道,我要是学着魏秋月那样,也搞搞创新,绣坊的生意,会不会也做的更远些……” 江安县的购买能力,到底还是有限。 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些人,基本都是熟客。 姜安宁:“做什么要学魏秋月?” “咱们朝凰绣坊,要做就做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宋尧‘诶呦诶呦’两声,戳了人的脑袋:“瞧把你能的!” 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顿时两眼放光:“安宁,我的好安宁,好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 她佯嗔:“可不能瞒着姐姐!” “否则我今天怕是要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了。” 宋尧假装哭了几声,干打雷不下雨的,逗得姜安宁一阵发笑。 还是挨了人好几个哀怨的瞪眼,方才勉强止住。 她老实巴交的点了点头:“我也还没有头绪呢,只是心里有个朦胧的想法,能不能成,我也没个准,还是等有了成果,我再与姐姐说吧。” 眼见着宋尧还要再问,姜安宁先开口道:“我自己这心里头也还乱糟着呢。” 宋尧听人如此说,再大的好奇心,也不得不压下去了。 “那成吧。” 她很快又笑了起来,十足相信人的模样:“那我可就等着你带给我好消息了。” “好!” 姜安宁这次倒是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应了。 她的态度,给了宋尧莫大的信心。 “说来,也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喊了捕快过来。” 宋尧回想起刚刚的乱况,仍旧心有余悸:“那捕快虽说有些不分青红皂白的,可也着实来的及时,不然的话,咱们只怕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疯婆子。” 姜安宁笑而不语。 谁知道呢。 兴许又是哪个换了脸面男人,暗戳戳的搞事情。 “五大娘牙行开门,走,咱去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小丫鬟。” 宋尧不是很能藏得住心事儿的人,不消片刻,便将这事儿抛之脑后,瞧见牙行开了门,忙拉着姜安宁快走了几步过去。 - 娇娘气喘吁吁的跑到王尚平时落脚的宅子,却不见人。 “人呢?” 她又急匆匆的,去了画舫。 这会儿的画舫,正是静悄悄,都忙着补觉的时候。 急切的敲门声,惹得许多人不满。 奈何娇娘的眼神,实在吓人。 本来推开窗想要破口大骂几声泄愤的人,刚跟人四目相对,溜达到嘴边的话,就全都悄默声的咽了回去。 “谁啊?” 晚娘打着哈欠,满脸不情愿的过来开门。 “时辰还早着呢,不营业!” 她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大白天跑到烟花之地扰人清梦。 “是我。” 娇娘声音阴沉,冷寒入骨,惊得晚娘人都清醒许多。 她拉开门,皱着眉看人,略有不悦:“你怎么这个时辰就来了?” “尚师傅呢?” 娇娘没有回答她的话,推开人就往后厨走。 “诶?” 晚娘险些被推了个趔趄,瞪了瞪眼睛:“尚师傅今儿没来上工!” 再说了,昨儿不是已经把尚师傅给送人了吗? “咋了?他偷你钱跑路了?你阴沉个脸,像是谁欠你八百贯钱似的……” 娇娘一个肃杀的眼神横扫过来,吓得晚娘本能噤声。 “你、你那个眼神瞅我做什么。” 晚娘险些憋过气去,等回过神来,拍了拍心口,很是不满:“我又没得罪你!” 娇娘磨了磨牙,手指骨捏的嘎嘣嘎嘣响。 她深吸了口气,忍了又忍:“尚师傅要是来了,让他过来见我!” 说着,大踏步的往外走。 晚娘愣了一下:“诶?你走了,我让他上哪见你啊?” “他知道!” 娇娘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可偏偏,她把王尚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全都找了一遍,愣是不见人影。 这人,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该死的,去哪了?” 她倒是也想扩大范围寻找,奈何王尚那个千面男人,若是换了张他们没见过的脸,只怕就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来。 “该死!” 娇娘恨得不行,更不知道王尚又是想要玩什么把戏。 好端端的,让他们放出消息,引了江倩那个疯妇过来。 偏生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江倩就跟姜安宁撞上了…… 她正不知要如何处理,却怎么都找不见人。 “从前这人也没有过一声不吭就消失的先例啊?” 该不会是故意搞她的吧? 引江倩过来,不是给姜安宁挖的坑,而是给她? 可也不至于啊…… 他们这些人,自打告密失败,遭了主上厌弃之后,就已经同废棋无异。 即便王尚真的杀了他们,主上也根本不会在乎,不会关心,更不会问责。 要真想杀他们,何苦绕这么大个圈子给她挖坑。 那晚在巷子里,直接掐断她的脖子,不是更省事儿…… 娇娘自己想着想着,自己便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否了。 她头疼的不行。 忽地想到了什么,又急匆匆回到最先去过的小院。 翻墙进去,打开地窖。 娇娘看着空空如也的地窖,瞪大了眼睛。 赵海,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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