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福晋她去得很安祥,想必她是一直撑着那口气见您最后一面,如今,她心愿已了,您……切莫太过伤心。”我见他一动不动,眼神透着薄凉,颇为担忧的说。
他愣了好一会儿,缓缓放开了握着额娘的手,拿起了那件蟒袍:“……让他们进来吧。”
我点头,打开门走出去,屋外的载沣看到我低落的模样已经预感到了什么,赶紧带着那群奴仆赶进去。霎时间哭声一片,所有人都跪下啜泣着。只有他没有落泪,一直低垂着眼帘,唇角却失了血色。
白色的帐幔在醇亲王府飘扬,随着醇亲王和嫡福晋相继离世,醇亲王府仿佛也已失了它最繁华时的模样,带着一丝寂寥,皇上为此辍朝十一日。
兴许是自己的亲妹妹亡故,慈禧也难得的露出哀思来,几日闭门不见。
养心殿里头,有些幽暗,窗子外头的夕阳渐沉,我端着煤油灯走进去,那个身影此刻正坐在桌案前,点点灯光渐渐映亮他清晰的轮廓。
我以为他此刻正暗自潸然泪下,然而自醇亲王福晋去世以来这几日他却异常的平静,不似上一回那般溃不成军。然而,见此,我却愈加担心他。眼见他被这些无尽的国事和家事折磨,倒是宁愿他哭一场。
我走近,发觉他正凝视着那件福晋逝世前拿在手里头的小蟒袍,他用手摩挲着缝得栩栩如生的蟒上面的每一根金线。仿佛能够见到这十几年来额娘以他儿时之物寄托相思时的模样。
“皇上……”我将煤油灯放在桌案上,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此刻,没有外人,您若是难过,不必憋着。”
他微微闭上眼说:“你不懂,当你真的心痛到麻木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我还欲说什么,他却又静静的说:“但是,珍儿,我不希望你懂。如果可以,永远不懂这种感觉才好。”
我咬着唇,心疼的用手围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试图温暖他渐凉的心。
“你放心,朕知道此刻该做什么,变法之事不可懈怠,还有很多事等着朕去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所有情绪都深深埋藏心底说:“这也是阿玛和额娘的期盼,我,定不辜负。”
他眸子里的哀伤化为坚毅,经历了这许多后,这个日臻成熟的少年的肩膀已经变得更加坚实,再难以被轻易摧垮,我终于稍稍放下了心来。
“容芷啊,最近宫里头怎么又热闹起来了,眼见四处都布置着彩棚。”我取下翠绿耳环问她。
“珍主子,明日是乞巧节。”她笑着说,笑容里头带有一丝羞涩。
“乞巧节?就到七夕了。”我感慨时间太快。
这个时代的乞巧节不止是七夕情人节,更是向织女求巧的日子,紫禁城里头的宫女纷纷都换上了新的衣裳。?御花园中还设有&34;牵牛河鼓天贵星君&34;和&34;天孙织女福德星君&34;的牌位及香案瓜果供具,皇后亲自行拜祭礼。
我在景仁宫的院子里头开了一场小型的乞巧比赛,让她们使出浑身解术每人完成一样精致的乞巧物,越是做得细致赏赐便愈多。
“珍主子,她们都已完成了。”一名公公进来禀报,我收拾完毕,窗子外的月已挂在枝头。听见她们在院子里头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我一笑走出去。?她们见我来不再议论纷纷,都眨巴着眼等我评判。
她们所做的乞巧物都已逐一摆放在长桌上,琳琅满目,各式花样层出不穷,倒叫我惊艳了一把。
有精心布置的插花,幽香四溢的白兰、茉莉、素馨及其他鲜花插在铜瓷花瓶里;有茶匙般大的荷、玫瑰、夜合、山茶插在小盆中,一朵真的配一朵假的,真假难辩;还有将苹果桃子等水果切削拼叠成各种鸟兽等形状的果盘,我拿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扇子,上面的织女倚窗模样的绣物虽小却都精细可见;还有细木砌的亭台楼阁,雕栏画栋一样不少。
“呀!你们手都这么巧,我倒分不出好歹了。”我左看看右看看,却见到一个用剪纸红花带围着的谷秧盘,盘中点着油灯,灯光映出彩画薄纸灯罩上纸面的古典仕女,艳彩夺目却又不失典雅。
“这个,是谁的手艺?”我问。一群宫女笑嘻嘻的推着容芷出来,她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够雅致,够心思,今日的第一名就你了,前三名赏首饰,其它的也不必灰心,各自来领些银子。”我话语一落,她们齐齐欢喜的谢恩去领赏赐。似乎,许久没有这样欢乐的气氛,我看着也欣喜的说:“免礼啊!”。
我见到容芷一个人独自站在一旁,端详着方才领到的赏赐之物,是一只上头雕着青蓝色孔雀边角缀着珍珠的簪子,在月光下散发出珠圆玉润的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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