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一片枯草之间,方圆几里仿佛只留我一人,我不知该归往何处。
没能喝下那瓶砒霜,我竟不知是我之幸还是命。可是,他这次为何决然冷漠得让我陌生,这么多日子,纵是恼意也该消了,更不至于此;他也并不知我打算悄然喝下砒霜,绝望之间脑中却织乱如麻。
一旦出了宫,我虽脱离了一切,但却也再见不着他。与他,莫非从此就如入海之沙。
无措之际,我却又听见拖车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黑暗之间,一个人被他们抛了出来,他们如方才那般离去。我见到那个纤瘦的身影有些踉跄的从地上起身,似乎是一名女子。
“芸初?你在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身子一僵,不敢置信的向她走过去。静谧得可怕的黑夜中,她的面目随着我迈近的步伐逐渐清晰,似乎,当真是她。
“白柢!”我一喜,却又难掩诧异,世上怎会有如此巧事。
“你怎么,竟也被逐了出来?”我问,她见到我却不单不惊讶,反倒像是本就知我在此。
“来不及了!我们必须快速离开此地!”?她焦急万分来不及解释,拉着我便跑。
我一头雾水的随着她迅速离开了此地,然而奔跑间却觉胃中一阵不适,步伐不由缓慢下来。
“怎了?”她紧张的望了望四周:“芸初,再坚持一会,那边瞧着应当有村落。”
我强撑着被她拉着走了许久才至一个村落,肚中一阵疼痛,我已忍不住扶着墙吐着酸水,手臂一阵发痒。干过那么多苦差事的我体力不该如此之差,莫非是红疹引起的症状?
我喘着气,听见白柢和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给她一些银子在此借宿一晚。
“芸初,你还好吧?”她见我面色些许苍白,关切的问,我摇了摇头说:“无事,许是方才跑得太急。”
破旧的屋子里头,壁上脱落一大半的墙皮略带有潮湿的水气,似乎屋子平日漏雨。只有简单的一张床,然而却收拾得很利索。
一切仿佛复归静谧,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只是面前破败的屋子提醒着我已彻底离开了宫廷,快得似一场我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梦,心中却充斥着满腔不解。
“白柢,你究竟是因何也被驱逐出宫?这莫非都只是巧合。”方才的不适已缓过些许,我坐在床头迫不及待的问。
她关上门,似乎很是警惕,这才叹了一口气,将衣袖挽起,手臂上头竟有着和我如出一辙的红疹,我诧异的望着她。
“那日,我去瀛台与你有紧密接触,况且,我们向来关系甚好,被传染也是意料中的。”她并不惊讶的说,我却总觉有何处不对劲,我的身上虽起了不明红疹但除了方才的不适却并没有其它症状,就连作痒也只是一阵,白柢更是像个没事人一般。
“只是,我们在此处也不宜久呆,若被皇太后差人找了来,你我恐怕都不能好活,明日天一亮便换个地儿。”白柢又起身将窗子都关得严实。
“所以,你方才千方百计躲着的是皇太后的人?可是,她既然逐你出宫,又为何要抓你回去?”我不解的问,她看似惴惴不安。
“我担心……我是担心她改了主意。”她有些不自然的说,虽然她已全无当年笨拙柔弱的影子,但神情却依旧做不到天衣无缝。我蹙眉,她却不愿多说埋头盖上了被子:“快些歇息吧,明日还需赶路呢。”
虽然诸多疑点,但我脑中如一锅稀粥,越是去想便越是又乱又疼,只能暂时闭上双眼。
天刚亮了一半,浅浅的一抹白,白柢便不知从哪要来了两套民妇的衣裳让我换上。我们将发上缀着的那朵绒花也摘了下来,散开宫女的发辫简单绾起,朴素得就如两名农妇。
然而在路上还未走多久,肚子又开始隐隐疼了起来,我停下来缓了缓,她见我的模样担心的问:“芸初,你身子是不是不适,从昨日瞧着就奇怪。不然,我带你先去找大夫看看。”
我本想推辞,但却觉浑身不适,身上的不明红疹也能一并看看,便点了点头。
坚持着再走了一段崎岖之路,我们似乎到了一个镇子上,只是这边属京城偏僻之地,有些破败;就连市集也并无半分我最初来到这个时代所见的繁华,衣衫褴褛的乞讨之人随处可见,也有患疾之人躺在一旁等待着家人喂上一口水,看惯了宫廷中虚幻的奢侈华丽,这恐怕才是这个时局纷乱的时代最真实的写照吧。
只是,他若见到这个景象只怕更会黯然不已吧,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民大多身于水深火热之中,随着摇摇欲坠的大清一同被拖入末路。但是每当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时,心间便开始作痛。
到这一刻为止,我依旧不愿相信,他是毫无理由的将我突然逐出宫;只是,曾经那个世间待我最温柔的男子是他,最后那几日冷淡到陌生的他却也历历在目。我咬唇,暂时不愿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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