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一言，斗胆一问……”林苏慢慢放下茶杯：“莲花峰面对死谷，胜算几何？打算承受何种代价？”</p>
一句话，段幽一时无语。</p>
八长老站起：“借用文王殿下留下的两句诗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莲花宗全宗上下，面对该行之事，决无贪生之辈，纵然拼尽这一代莲花峰，也要给我们的后辈留下一段不受人欺的宗史！”</p>
“说得好！”段幽道：“莲花峰虽然不屑于世俗争雄，但面对宗门血仇，岂惧一死？无论何种代价，尽可承受！”</p>
这就是终极态度了。</p>
林苏道：“既然如此，本王与你莲花宗谈笔交易如何？”</p>
“交易？”段幽微微一怔。</p>
“是！莲花峰想做的事情，本王可以为你做，不必假以时日，现在就做！”林苏道：“而对应的回报就是，无心大劫到来之际，在座的诸位助我一臂之力！”</p>
段幽心跳加速了……</p>
老天作证，她修行三千年，极少极少有心跳加速的时刻。</p>
“文王殿下的意思是，你来对付死七？”</p>
“是！”</p>
“对付……对付到何种程度？”段幽道。</p>
“灭谷，除名！”</p>
四个字，灭谷，除名！</p>
段幽眼中光芒大盛：“死七本人呢？”</p>
“死七！”林苏淡淡一笑：“只要宗主点头一诺，我保证死七的道影留形挂上天空！同时，因他而下的那场血雨，亦可祭奠死在他手下的亡灵。”</p>
全场大哗……</p>
灭死谷，除死七！</p>
没有半分含糊，就是彻底灭绝死谷传承，直接斩杀死七。</p>
这种狂放，这种胆大妄为，天下何处可闻？</p>
这件事情，莲花峰根本做不到，至少现阶段做不到。</p>
而他，林苏，直接承诺。</p>
大长老一步踏出：“此事，你……文王殿下真的可以做到？”</p>
林苏侧身，盯着大长老隐隐透出红晕的脸，微微一笑：“大长老可以寻访寻访，我林苏自从踏入仙域大世界以来，所说之话，可有半句空头？”</p>
众位长老全都住口了。</p>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段幽。</p>
段幽眼中光芒一直在动……</p>
显然这一时间，无数的声音齐聚她的脑海……</p>
一场现场会，用这种方式召开……</p>
各种意见，各种请示……</p>
林苏视若未见，坐在那里慢慢品茶。</p>
凤随心心跳也是极快。</p>
她是霸气的代表人物，她很想瞧瞧天下间有没有比她更霸气的人。</p>
但是，长期江湖行走，她很少遇到。</p>
她遇到的人，几乎全是斯文的代表，个个都是满嘴仁义道德、之乎者也，话儿引经据典，说得那是相当漂亮，事儿却办得一言难尽……</p>
是故，她内心深处很早就植入了对斯文人的鄙视。</p>
但是，今天，不知为何，看着林苏斯文优雅的表情，听着他绝对不刻意拔高的语调，说着也并不特别霸气的言语，她偏偏感受到了霸气扑面而来。</p>
她有些激动了！</p>
干死七啊！</p>
那太爽了，太刺激了，平生就喜干人，越是强的，越是得劲。</p>
没想到啊，你这小白脸，比本姑娘更猛……</p>
你是连鬼都干啊。</p>
她一兴奋就有点失态，脚尖差一点点就踏上了面前的茶几。</p>
幸好最后的一刻，她想起了醉心说的那句话，你将脚尖翘上别人的茶几，这其实不是霸气，这只显得你没家教，你娘会因为你而出不了门的……</p>
算了，再忍忍，等到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再放飞……</p>
我娘也挺不容易的，摊上了我这么个不走寻常路的……</p>
时间似乎很漫长。</p>
又似乎也在一杯茶的一起一落之间。</p>
段幽缓缓低头：“文王殿下言，无心大劫之时，其实也只需要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助你？”</p>
“是！”林苏道。</p>
“面对死谷，我们这批人本就打算以死相拼！既然文王殿下接下了我们肩头这项使命，我等为文王殿下在另一战场回报一场，公平合理！”段幽道：“成交！”</p>
两个字！</p>
代表着莲花峰的决定。</p>
这，不是她一人的决定，这是顶层长老团共同的决定。</p>
林苏脸上露出了微笑：“那就一言为定了！”</p>
段幽也笑了，笑容很淡：“文王殿下挟绝顶战曲而来，没想到会是如此一个结果。”</p>
林苏叹息：“我也不想吹这首曲子啊，奈何我身边的这位，就只喜欢这首曲，我摊上了这么个伙伴，那是相当无奈。”</p>
“真凰圣女凤随心，能喜欢曲子已经是千古奇闻了，文王殿下还能苛求更多？”段幽道。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直接点明凤随心的身份，对她只是以“这位姑娘”称之，这是不想受到真凰一族身份的影响，现在达成了共识，自然也就不必在意。</p>
“倒也是！”林苏点头示意正解。</p>
凤随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弹而起：“你们什么意思？话题还转到老……啊！”</p>
最后一抹尾音起于天外。</p>
在这一瞬间，林苏出手了，将她直接带上了天空，也将她最让人怀疑人生的一个字眼硬生生堵住。</p>
这个字眼，是“娘”。</p>
在一般人面前自称老娘，别人翻翻白眼表示没听到。</p>
你在段幽面前也自称老娘？</p>
以后段幽跟你爷爷见面时，只要将这话放出来，你爷爷得现场钻地缝……</p>
人家坑爹坑娘，你是坑你爷爷！</p>
当然，这些教诲的话儿，林苏是不可能说出口的。</p>
他有点担心将她弄过头了，她要是又变成了那个开口之前先浅笑，屁股挨凳之前先抚腰的那种类型，他上哪儿找这么好玩的伙伴玩？</p>
出了莲花峰，轻舟一叶穿行于大江之上。</p>
这条江，名西江，与西河几乎平行，中间不过隔了几座山而已。</p>
山势平缓，河水也平缓。</p>
中午的阳光，带着尚未消散的温度，又在清凉的江风中，消去了这份温度，气温凉爽宜人。</p>
两侧之山，山势雄奇。</p>
偶尔炊烟，起于山腰。</p>
“原本想着干段幽，现在七转八转变成了干死七！”凤随心一屁股在林苏面前坐下：“你真的觉得死七比较好欺负？”</p>
林苏瞅着她这放纵完全没下限的坐姿，轻轻摇头：“选择对手嘛，可不仅仅是看好不好欺负，我选择死七，只有一个原因，这货实该死！”</p>
“这货该死！你的回答真是简明扼要！佩服啊佩服……”凤随心拱拱手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他之该死连你都知道，为什么他偏偏就没死呢？”</p>
“是不是……因为我来得晚了些？”林苏眨巴眼睛道。</p>
“总想看看世上还有没有人比我更狂，纵横江湖半辈子都没遇上，今天可不就遇上了吗？只可惜，你的狂妄，终究还是得建立在我爷爷帮忙的基础之上。”凤随心道：“话说回来，我爷爷也真是命苦啊，原本安度晚年也挺好的，就因为遇到你，入仙都，闯西域，大杀西河，还跑紫气文朝紫都去杀人，现在好，地上已经安放不了你对他的坑蒙拐骗，都安排到九幽黄泉路上去了……”</p>
她一番感慨，林苏眼睛慢慢睁大：“话不能这样说吧？至少你列举的西域，他是为我去的吗？他是为了你吧？你说他命苦，我也承认他命苦，但他的命苦真的因为我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生了个孙女完全不着调？”</p>
凤随心眼睛也睁大了：“你提到了西域，我还正想问问你！为什么我爷爷突然出现在雪原？是不是你通风报讯？”</p>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我！”林苏道：“当时你非得上雪原找死，十二匹龙马都拉不住，我能怎么办？不通知你爷爷，看着你死么？”</p>
凤随心怔怔地：“你如此明目张胆地违反我们之间互不干涉的约定，现在在我面前雄纠纠气昂昂显摆出来，是不是还想说，你救了我的性命？”</p>
“你就说是不是事实吧？”</p>
凤随心沉默了好半天，似乎很挣扎，但最终也无奈地妥协：“好吧，是事实！但你休想我象寻常江湖女子那样，以身相报！我是有原则的人……最多……最多给你亲亲。”</p>
靠！</p>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以身相报？</p>
谁说要让你以身相报了？</p>
最多亲亲，你这“最多”，尺度也是……相当的大……</p>
“咳……这个……我觉得我还蛮敬重有原则的人，你的原则其实还可以稍微收窄点……”林苏艰难地开口：“我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的行动有点特殊，我们之间需要点战略互信，你不能自以为是。”</p>
这番话，虽然其中夹杂着些凤随心不太懂的词儿，但还是有效地将她从跑偏的路上拉了回来：“我们的行动？不包括我爷爷么？”</p>
“正如你所说的，你爷爷命也挺苦的，就没必要再惊动他老人家了吧？”林苏道。</p>
凤随心有点小吃惊：“凭我们两个干死七？”</p>
“对滴！”</p>
“你这是……这是太瞧得起我，还是太瞧得起你？或者太瞧不起死七？”</p>
林苏眼睛光芒微微闪烁：“打个赌怎么样？”</p>
“打赌？”凤随心思考片刻，咬牙：“赌就赌！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凭你我二人之力干死死七，我……我连人都输给你！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根本不可能的事，我还能输不成？……”</p>
林苏一巴掌拍在自己嘴巴上：“算我没说！”</p>
转身钻进船舱。</p>
闭目打坐。</p>
看着他在船舱打坐的身影。</p>
凤随心的嘴唇咬得很紧。</p>
你个混蛋，我都这么说了，你还不接腔！</p>
你让我怎么将你朝歪路上引？</p>
我警告你！</p>
别逼我上白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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