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种相思两样愁

最早晓枫会进入到小品主创团队视线的原因，是因为当时需要一个外表高大威猛、为人低调敬业的新员工来饰演一名现代新码农形象的一个配角。而长期从事体育运动、坚持健身的晓枫一下子就在一次食堂的照面中被主创拉住，记下名字和工号。 回到座位没多久，就收到了创作团长的群发邮件，要求各收件人在周五下午3点到会议室讨论年会小品《这就是家》的创作讨论和情节梳理。 此时的晓枫，大脑里跳出无数个问号和叹号，“瓦特？为什么还要讨论情节？这么充分尊重主演感受的导演，真是不多见啊，闲的。”眼看就到周五，晓枫都差点把需要开首次讨论会的事抛到脑后去了，不过此时总会有一两个热心肠会善意的提醒你。 “晓枫，一会儿3点去会议室啊，你记得叫我，我想起来也会叫你的，不要迟到了。” 晓枫回头惊诧的看了看此时站在身后的项目部一位组长前辈：“名单里也有你？你知道去了之后有啥好讨论的吗？我们不是工具人负责去表演的吗？情节还要我们讨论吗？” “我不知道，反正林导说了去讨论，多半也是已经有了剧本梗概，无非是大家讨论一下后续的一些细节。哦，林导你听说过吗？” “没有啊”晓枫拖过来旁边的椅子，示意前辈坐下：“来来，张总，要么你说说，我认真把这些记下来，省得到时候我自己拎不清胡说八道。” “你小子，半天撞不出个铃声的，你能胡说八道啥，”说着一边也坐下了：“林导呢，是咱们财务负责税务相关的，平时呢工作也不是非常忙，所以就有些个人爱好可以发展，比如摄影之类。后来呢因为有专长，就经常负责公司一些重大活动的拍摄和现场组织任务，这两年集团公司对咱们也爱答不理了，大活动少了一些，林导呢就经常会被其他兄弟公司借去搞搞活动现场策划这一类，然后嘴皮子也溜，有时候还会参加一些活动主持人，加上一些节目的策划。” “哦，那也是能人啊，张总，还是你见多识广，什么人都认识。” “这千把人的屁大公司，多呆两年连看门的都认识你了，想干啥呢，就知道埋汰我。” “哈哈哈，张总厉害，什么小九九都逃不过你的法眼，我就是想问问，我可不可以不去啊，以你之见。” “林导不是发了群发邮件了吗？到时候他会弄个接龙点名的，别扯了，你想不去。” 得了，看来虚实已经探清楚了，自己乖乖的在下午3点跟着项目部的张组长一起去见世面了。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已经听见里面热闹非凡的各种寒暄声和高声呼喝声，仿佛大家都很熟络而亲切，实际上他们之间可能明明就是在同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平日也就点个头的关系。张组长一进来，就跟一帮常做他自己项目的成员聚成了一个小团体，会议室满满当当的坐了近20人，晓枫开始有些狐疑了，难道这个小品需要这么多人来表演，邮件里也没有出现这么多人的名字啊，包括张组长。 在林导讲话大意说完创作目标，实现形式，以及需要的人员构成和道具等事项之后，晓枫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些个没有出现在收件人里的都是密件抄送的对象，他们基本上都是各项目组的组长，因为小品的道具、化妆、布景、排练场地等费用，是需要这些项目给予支持的。而他们之所以会愿意参与进来，并且支持费用，是因为小品里面会穿插介绍他们这些项目的痛点、热点和爆点，说白了就是给他们做个软广告，歌颂他们项目组的工作热情。 想到这里，晓枫出神的摇了摇头。 “这位小伙伴，没记错的话是开发部的，”林导低头看了看演员名单：“嗯，是晓枫吧？” “对的，你好，林导。” “我刚才问了一圈对于整个故事结构的看法，我看你摇了摇头，你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林导下意识往后靠在椅背，转过来朝向自己方向。 晓枫暗骂自己，最不想出头的地方，结果成了现场的显眼包，关键刚才讨论的最后一段，自己完全没有听，更别说还有什么想法，鬼扯的想法，他现在只想跑，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会议室大门，终究最后自己得扛下来。 “我觉得剧情跌宕起伏，人员投入也很大，情节也是紧扣工作生活，只是这么大规模的作品，我们是不是要尽快排练起来，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觉得晓枫说得很对，我看下周开始，我们每周三、五两天的晚上7点开始排练，每次排练两个小时，九点结束，大家看意下如何？时间不是很多，我们不能像比赛里面那些球员一样浪费时间了，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哈哈哈。” 这回彻底成了显眼包了，还把大家都拖下水，晓枫坐立不安，已经能明显感觉到万道目光如剑气袭来，自己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捂脸回头看着窗外，缓解自己的尴尬。这时，窗外慢慢走过一个身影，倒是立即吸引了这位草根的目光。若将对方比作天仙，自己就好比井底的蛤蟆，算了，终归不是自己的，收回目光看向室内的众人，已经有人逐渐起身离开了。跟着林导也过来拍了拍自己：“年轻人，看问题非常独到，回去把分发的剧本好好看看，多多体会一下剧情和角色的要求。” 看着林导离开，张组长走过来笑笑说：“你个笨蛋，又被人利用了，他巴不得当时有人跳出来说难，然后刚好顺水推舟让你们早点练起来，结果你不光给了水，还给直接把船给开了，还时间不多，这个表演主要就是道具，只要道具花里胡哨、夺人眼球，老板们一高兴也就过去了，谁还真的在乎演得如何，哈哈哈。” 好吧，都是老狐狸，这一个个的真是，晓枫这个初出茅庐的又被暗算了，关键是这一来影响了他在公司的人际交往了，人家会不会觉得自己就是个憨货。这时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话都说出去了，跟着张组长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刚回到自己座位上，就有人一边看手机一边说：“听说他们小品的那帮人，下周开始要每周双练，还是下班时间，晚上加班练到九点半。”晓枫听了，真是惭愧不已，但心里也在骂娘，明明是练习到九点，怎么就添油加醋的说九点半。 “我擦，这是什么鬼，小品那群人是不是被姓林的弄魔怔了，至于嘛？看来那帮新员工确实是闲啊。” “新人也不知道多干干活，净瞎整这些有用没用的表演，能当饭吃呢。” “怎么不能当饭吃啦，你没看人家赵美女，呐，啧啧啧，现在还用得着跟我们这么码代码，写数据吗？每天动动嘴皮子，晚上夜夜哈哈哈。” “行了行了，”开发部一个组长过来说：“你们这些人啊，吃不到葡萄就说酸，人家也是依靠能力的好吗？你管那能力的展示是哪个方面呢？赶紧干活吧，不然明天周末都给我来加班，周日客户部就要发给客户了，今天干完还得留一天给测试那帮人呢。” “测试的那帮孙子也是怂，计划直接给排到满，也没有怨言，周末还得给那些混蛋做测试，测完了落个好都说是客户部干得好。” “就你废话最多，差不多行了。” 对于晓枫来说，后面的对话完全没有进入耳朵，都是些工作上的抱怨，办公室总有几个全身充满负能量的搅屎棍，给大家净扯淡，这种人其实自己才是最偷奸耍滑的一个。前面的关键信息，晓枫倒是记住了，新员工就是容易被人针对，还有就是那个他们口中的赵美女又是什么人物，听起来好像挺让这些人嫉妒的，而且上位手段不太干净，看来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处都有几个老鼠屎。 每个人总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越是留意到一个人，你越是容易在下次再见到她。 晓枫习惯于每天早起跑步，虽然园区不大，但是从单位后面生活区出去，有一条路直通小河，沿着河岸倒是环境不错，那一段是早期这个园区附近的居民自建房，后来有些拆迁了，留下沿河的没有拆迁的区域，当地村镇就拿出资金进行了沿河两岸的改造。绿树成荫，青草萋萋，每天晨跑几公里，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因为季节已经到了隆冬，这些长青绿树倒是难得，小跑道上人也见不着几个，虽说江南都市，但这里已处远郊，园区里也没人起这么早，远处桥上走过去的一个身影，倒是一下子就让晓枫想起了那个尴尬下午的窗外。 加速从步道跑过去桥下，人影已经摇曳身姿走远了，但是依然能准确的判断就是那个窗外的姑娘。晓枫看看手表，时间还早，慢慢的跟着身影走到了红绿灯路口。还未来得及靠近，远处右转过来一辆车，姑娘直接上车副驾驶，车辆飞驰而去，仅在风中留下了机车的轰鸣声。 这里离公司并不很远了，按照常规速度晓枫又跑了一会儿，来到单位生活区后门，在门口买了几个烧卖一包牛奶就回了单身宿舍，冬季的小运动量，反正也不怎么出汗，对于不拘小节的晓枫来说，热毛巾身上擦一把就算是对自己运动之后最大的处理了。收拾一下东西，衣服扔门口洗衣机转，自己把吃的东西囫囵吞枣搞定，差不多就结束了，来到工位坐下，大脑里又开始想起窗外和桥上那个身影。 从那天开始，连续两天他就坚持多跑几步绕道那个小桥去转悠几圈，巧的是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身影，而公司内，食堂里也没有再遇到那个身影。 当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周三晚上吃完饭，晓枫早早的来到会议室，因为新员工都被安排6点半先过来把会议室的桌椅挪向四周，给中间留下空当进行排练，按照正常来说他不至于这么积极，也许出于内心有愧，他吃过饭才刚过6点就赶到了会议室，远远的就看到同样早来的一两个新员工站在会议室外，靠着墙上随意的聊着天，而会议室的里面还亮着灯，透过门上的玻璃，能看到里面还有一群人在开会讨论着什么。 “诶，这是哪个部门的这么晚了还在占用大会议室。”晓枫感到有点奇怪的问题 “喏，看到最后那大佬了吗？公关部的老板刘sir，人称大胆刘，背景深厚，上面好像有人罩着，叫大胆刘的原因听老员工说，有一次直接当众跟张总拍桌子，气得张总把手机都给砸了，结果大家也没等来任何后续的动作，最最关键是，过了几天两人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开会开会，该一起吃饭吃饭。” 旁边小伙擦嘴道：“这就是领导的艺术，人家根本不在乎这些面子不面子，工作嘛，本来对于人家来说就是个跳板，高层那些人哪个不是” “咳咳，咳咳”晓枫正面对着会议室，从玻璃看见里面会议室已经有人起身，赶紧一边干咳一边推了推对面小伙：“我们准备进去吧。” 公关部的同事们一个个从两侧大门出来，作为一个企业的窗口，人家一个个确实穿着精干，举止得体，关键是无论男女一个个身上都是香风来袭，妆容华丽，对于晓枫来说这真是完全两样的精神面貌，自己恨不得每天可以直接背着个被子就从宿舍过来。 站在前门的晓枫从人丛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门离开了会议室，顾不上那么多他就赶了上去，人群往自己这边走来，几个照面就不见了那个身影，四顾周围也看不出到底去了哪里。悻悻的走回会议室，想想算了，一会儿要排练了，趁还没人来的时候，去趟卫生间把晚上消化的汤水给排了去。正待走出卫生间，准备到中间区域洗手，刚好在洗手池边，终于近距离的见到了那个期待的身影，正在洗手池边抽纸擦干净手。毕竟，两人也不认识，四目相对后，美人就离开了，仅留下一阵香氛和高跟鞋的脚步声，这第一次的相逢倒是来得无比意外而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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