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三戒天大堂深处,一座气势恢宏的阁楼之下,前来贺寿观礼的众英雄豪杰,已自发性地排成了两条整齐的长龙。 众人的对面,是一方灵光隐隐的碧玉条形石桌。 石桌后,两位武帝城的长老,一坐一立,一人通报着贺礼名录,一人登记造册。 此环节在道洲被称之为敬礼,意为孝敬之礼,每个地区因习俗不同,敬礼的形式也略有差异。 而武帝城的敬礼形式是,只有通过了敬礼的人,才能进到阁楼之内,拿到武宗寿宴的请柬。 未得请柬者,一律不得入内。 从某种意义上说,武宗寿宴请柬已不单单是一张入场券,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甚至有可能拉近与武帝城的关系。 因此,众人无不蓄势待发,暗中争斗。 “三品宗门神意门,贺,天灵上品东海夜明珠一对。” “三品宗门水云门,贺,天灵上品雪山灵芝一颗。” “三品宗门昊天门,贺,天灵上品西极灵露一瓶。” “三品宗门落日门,贺,天灵上品幽冥晶铁一块。” 敬礼环节,正如火如荼的举行着。 这些宝物东辰曾经在‘三千道藏’之中见过,但那都只是闻得其名而不见其身,如今能够亲眼一睹这么多宝物的真容,可谓是眼界大开,心潮澎湃。 这些宝物当中每一件无不是光彩夺目,灵气逼人的天下奇珍,世间罕见,纵然家财万贯,也未必能够买得到。 天灵上品,又称半仙极,乃是集天地灵气,经数以万年所成,世间少见,一般为三品宗门的镇派之宝,一普通的三品宗门未必便能拥有一件,实力最强的三品宗门至多也不会超过三件。 平日里这些大大门派之间为了谋夺他人门派的镇派宝物,无不是勾心斗角,花样百出。 而如今却为了攀附上武帝城这棵擎天大树,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其中用意,自是不言自明。 这也再一次检验了那句“有权有势深山有远亲,无权无势闹事无人问。”这句话的正确性。 当然,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凌大公子,你贵为隐世七大仙门凌云窟的少主,想必所准备的贺礼,肯定是比我们这小门小派珍贵的多,对吧。” 就在东辰感慨宝物琳琅满目、价值不菲的时候,只听得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东辰转过头一瞧,见对面人群之中,孙成宗、胡中德等几位阔少正得意洋洋的瞧着他。 他此时心里一直在想着昨晚见到陆羽洛的事情,轻轻哼了一声,直接无视几人的存在。 旁边的陆羽落见东辰不搭话,不禁瞧了他一眼,小声问道:“剑来哥哥,你是不是没有准备礼物呀?” 东辰勉强地笑了笑,道:“放心吧,已经准备好了。你呢,有准备礼物吗?你把礼物给我,我们一块送过去吧。” 陆羽落微微一怔,笑道:“我我已经准备过啦!没关系的,师父说了,礼物贵在心意,无关乎轻重。” 他心里明白,陆羽洛必然并未准备礼物。 东辰心里不禁微微一痛,洛儿原为天心岛公主,富贵一时,可如今竟连一样像样一点儿的礼物也拿不出来,看来这么多年,她一定吃了不少苦。 洛儿,放心吧!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分一毫的苦,一点儿也不可以。 东辰暗自发誓着。 “洛儿,我四处找你,你怎么在这里呀?”就在这时,东辰只听得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声音有点低沉却带着说不尽的魅惑和温柔。 他转过身一瞧,只见一个身穿湛蓝色丝绸锦袍,贵气逼人的青年双手负背,从大门方向朝着二人走来。 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鹅蛋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儒雅秀气,但眼里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一抹放荡不羁的光泽。 那不是叶寒衣那厮,又是哪个? “好帅呀!真的好帅。” “你快瞧那人长得好好看呢!” “妈呀,这世上竟然有长得如此俊美的人。” “唉,也不知道他与那女孩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寒衣的出现,顿时引起了在场花痴少女的一阵骚动。 叶寒衣,只是微微笑了笑,径直朝着陆羽落走来。 对,是陆羽落,而非其他人,即便他与陆羽洛二人毗邻而站,他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陆羽落身上,从未瞧过东辰一眼,甚至连一丝怨恨的眼神也不曾有,好像二人不认识一样。 东辰瞧着羽落,见她只是匆匆看了叶寒衣一眼,连忙低下头,神情羞涩,满脸通红,双眸之间流淌着闪亮的光泽。 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 欣喜、紧张、害羞、还是温柔? 或许都有吧。 东辰最清楚不过,那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因为那种眼神是陆羽落之前在天心岛时看他时的眼神。 但自从这次见面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东辰的心口陡然一痛,继而疼痛难当,无法自抑,仿佛胸口突然是给人狠狠的砸了一锤。 叶寒衣走到羽落身前,替他整了整凌乱的发髻,深情款款的瞧着她,笑道:“洛儿,几月不见,你又变好看了。” 东辰顿时大怒,喝道:“别动她,放开你的手。” 陆羽洛一怔,道:“剑来哥哥,叶大哥只是帮我整理整理头发而已,你又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呢!” 东辰冷笑道:“整理整理头发而已?哈,那什么才算不是而已。” 陆羽洛气愤道:“你蛮不讲理,我不和你说话了。” 转头瞧了叶寒衣一眼,接过她的话茬,低下了头,柔声道:“你尽瞎说,我哪有变得好看了,这一路上风尘仆仆,都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叶寒衣哈哈一笑,道:“我们家洛儿,即便不打扮,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子。 东辰努力的平复了一下已经糟糕透顶的心情,他不敢再得罪陆羽洛,便打算从叶寒衣身上下手,装作与叶寒衣第一次见面,朝着他一拱手,笑道:“敢问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叶寒衣侧眼瞧了东辰一眼,神色也是微微一怔,然后转头继续瞧了羽落,笑道:“洛儿,这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东辰再也无法压制心里的怒火,吼道:“叶寒衣,我是在问你话,没有问她。你是哑巴吗,非得别人介绍。” 陆羽落微微一怔,转过头瞧着东辰,笑道:“剑来哥哥,你干吗?这里人这么多人,你干嘛那么大声音说话啊。” 东辰呵了一声,道:“怎么,这是打扰到你们了?呵,那要我怎样,只容许你们打情骂俏,卿卿我我,却不容许我说一句话吗。” 陆羽落皱了皱眉头,道:“剑来哥哥,你说话怎如此么难听,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东辰哈哈一阵惨笑,道:“那么你呢,你难道还是以前的样子吗?” 陆羽落微微一怔,道:“我我当然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啊。” 叶寒衣沉默了片刻,朝着东辰躬身行了一礼,笑道:“在下扶风国碧霄域,碧霄侯府小侯爷叶寒衣,给师兄行礼了。这位师兄看起来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见过。不过,师兄,你脾气在这种场面恐怕不适合乱使吧。另外,我家洛儿若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谢某人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东辰双目通红,狠狠瞪了叶寒衣一眼,怒道:“叶寒衣,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否则我便让你永远开不了口。另外,洛儿是我的未婚妻,别他妈的说什么你家的。” 陆羽落微微一怒,道:“剑来,你什么时候学得那么霸道了?叶大哥,他好好的给你行礼,你怎么能够如此无礼。” 东辰心痛难当,‘剑来’这两个字刺穿了他的心,也刺穿了他所有的自尊。 之前,她从未如此称呼自己。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两个字,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些与陆羽落一起在天心岛度过的日日夜夜。 当然,还有那些被人驱使奴役的卑微岁月。 东辰怔怔出神了半晌,心道:“你果然从未考虑过我此眼下的处境啊!”怔了半晌,痴痴呆呆道:“你们走吧!” 陆羽落见东辰神情恍惚,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了,双眸盈泪,道:“剑来哥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东辰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淡淡道:“走吧。我现在的心情很糟,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会杀人。” 叶寒衣笑着瞧了陆羽落一眼,道:“洛儿,我们还是先走吧,马上就轮到我们敬礼了。” 陆羽落沉默了片刻,道:“剑来哥哥,我真没有想到,当我们再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我先走了。” 说着朝着大殿外掩面而去。 叶寒衣瞧了东辰一眼,冷笑道:“这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叫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日,你不仅让我散尽家财,更让我颜面扫地。今日,本少爷便让你也尝尝被羞辱的滋味。放心,这只是个开胃菜,之后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哈哈一阵大笑,朝着陆羽落追了出去。 东辰瞧着陆羽落渐行渐远的身影,这时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滚下衣衫。 就在这一刻,他感觉他的世界彻底塌了,再也不会有光了。 霎时间,他只觉眼前金星乱飞,身子摇晃,站立不定。 耳边隐隐听得有人说道:“林少侠,你这是怎么啦?病了吗?” 东辰觉得有人扶住了自己左臂,定了定神,见范思琦一脸担忧的瞧着他,忙道:“我没事儿,没事儿。” 连忙拨开了他的手臂。 范思琦道:“没事儿就好,到你敬礼了。我在你后面的叫了你半响,也不见你给个反应。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这才过来瞧一瞧。你当真可以吗?” 东辰点头道:“放心,我可以的。我想见你们门主,你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吗?” 他只想尽快把东西交给武宗,然后彻底离开这个让他绝望到窒息的地方。 范思琦尴尬的笑了笑,道:“这个不好办,近几日门主都很忙,就是连我也见不到他老人家的人影。你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东辰点头道:“嗯。有一位前辈嘱托我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交到吕门主本人的手中。” 范思琦怔了怔,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呀?有劳你告知,也好容我通禀。不过门主究竟有没有时间见你,我也不敢肯定。” 东辰沉默了片刻,道:“剑未开时风云变,我剑开时百剑残。一剑纵横八万里,剑气直冲九重天。你把这首诗念给他听,他一定会见我的。有劳了。” 范思琦心里不禁嘿了一声,心道:“还说自己不是‘逍遥剑宗’,这口气一模一样儿,大到没边儿了。不过就凭这一首狂诗,门主就肯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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