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82年,冬十月,苻坚太极殿议事,共讨征南事宜。 前秦王苻坚和他们商量道:“自从十九岁,朕继承大业以来,已经三十年了,燕蜀西凉,四方之地,大致平定。” 说完他看了看大家,道:“我估计众卿一定知道我要说什么,华夏一统,唯留东南一隅,尚未蒙受我朝教化。 如今朕粗略估计一下,能集士兵九十七万,我想御驾亲征,讨伐晋朝,你们看怎么样?大家了畅所欲言,都说说吧。” 秘书监朱肜最会察言观色,顺情说好话道:“陛下奉天巡道,晋朝昏聩,统御华夏,民不聊生,战乱频发,该接受覆灭的惩罚。我认为陛下龙威震天,对方必然恐惧害怕,此次出征也就是有征无讨,不会发生什么大的战斗。 晋朝国君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营前素衣白马,口含璧玉,拉着棺材出来投降,第二条路,就是怆惶出逃,葬身于江海! 陛下收复江南,天下一统,四方归心,还可以让士人百姓各自返回故土,以解思乡之苦,等他们回到家园,恢复劳作之后,您还可以顺路东巡,到岱宗泰山封禅告功,这可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说得苻坚龙颜大悦,道:“如果可以泰山封禅那可太好了,这就是我的志向。”说话间他眼中充满期待。 慕容垂一看,该我出面了,道:“陛下挥百万雄师伐晋,东晋必然君臣束手,如此,定能华夏复一,此后便可偃旗息鼓,民安乐业,陛下也将成为千古一帝,标榜青史!” 慕容垂在干什么?他已经在秦国蛰伏十年,他等这个机会等太久了,根据他的推算,结合两方面的横纵分析,他觉得苻坚亲征胜少负多,要想让他灭亡,不得先让苻坚疯狂吗? 姚苌也随即出列,说的话和慕容垂大同小异,大力支持苻坚南征灭晋。 尚书左仆射权翼一看这两个家伙,没安好心啊,赶紧出列道:“陛下,昔纣王无道,但是周武王看纣有微子、箕子、比干三人在朝,尚且因此回师,不予讨伐。 如今晋朝虽然衰微软弱,但未及商纣残暴,谢安、桓冲都手握大权,才识卓越,他们君臣和睦,内外同心,又凭借长江天险,我看不可图之!” 太子左卫率石越也站出来说:“今岁木土两星镇斗,福德在吴地,有天护佑,伐之必有殃祸!” 苻坚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他知道肯定会有一大批人反对,于是笑着说:“昔武王伐纣,天象也很不利。不是也成功了吗?天道幽远,未必可知。夫差、孙皓不也是在地利优越的情况下被消灭的吗? 今以吾百万大军之众,投鞭断流,他们的天险长江还有用吗?”说这话咱们不得不承认,苻坚是真的没见过长江,他以为把百万马鞭扔进去,就能截断长江,到时候你扔扔试试吧,看不给你冲走了,不过“投鞭断流”这个成语由此而成,其豪迈气势无人能及。 石越还想再挣扎一下,回答说:“商纣、夫差、孙皓三君,具荒淫无道,民心背离,攻取他们,才会那么容易。如今晋朝虽弱,却无大恶,民心所向,不可轻动。 愿陛下暂且按兵不动,发展国力,积聚粮草,等他们内部出问题时再行征讨不迟。” 于是群臣们各言利害,自己人都说不能打,鲜卑姚羯等外族却力挺苻坚,吵得不可开交,久久未决。 苻坚脑袋都大了,他一摆手道:“此所谓筑舍道傍,无时可成,不要再吵了,吾还是自己决定吧。” 群臣吵闹纠缠着都离开了,苻坚唯独留阳平公苻融。 他对弟弟说:“自古定大事者,不过一二臣而已。今众言纷纭,徒乱人心,还是咱俩定吧。” 苻融跪倒道:“陛下,你看到今天的情形没?凡是忠心与您的臣子,都说不行;那些外族反倒怂恿不断,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 今伐晋有三难:一:天道不佑,二:晋国无错,三:我军数战兵疲,皆有畏敌之心。 所有说不行的,都是忠臣啊,愿陛下听之。” 苻坚脸色有点难看了,曰:“连你也这样说,我真是失望啊! 吾百万雄师,资仗如山; 吾这个皇帝虽说算不得英名,亦非暗劣。我怎么就不能乘累捷之势,击垂亡之国呢? 你们到底在担忧什么?岂可复留残寇,已成子孙之忧也!” 苻融立刻就哭了,流着泪说:“晋未可灭,昭然若揭。 陛下劳师大举,真的胜负难料,恐无万全之功。 而且臣之所忧,不止于此。 陛下宠爱鲜卑、羌、羯,混同一家,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我们和他们有灭国之恨啊,这搁在身上不是深仇大恨吗? 陛下独留太子苻宏和弱卒数万留守京师,万一有不虞之变生于肘掖腹心之间,追悔莫及啊!” 苻融见苻坚还是一意孤行,实在没有办法,他叩头在地道:“陛下。你还记得王景略吗?臣顽愚无才,诚不足采;景略英杰,陛下常把他比之诸葛武侯,你忘了他的临终遗言了吗?” 苻坚一愣,许久道:“景略今日若在,他一定会支持我的,你见他什么时候没支持我!” 不提王猛还好,一提更加执拗起来,于更是谁的话也不听了。如果王猛还在,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嗨!…… 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生怕苻坚错了主意,又私下言于苻坚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这多浅显的道理啊!陛下神武,威加海外,虎旅百万,满朝都是韩信、白起,此战定胜,别听他们的,木匠太多,恐盖歪房子!” 苻坚就爱听这话,不住点头。 慕容垂又道:“陛下应圣心自断,若从群朝之言,哪来的混一之功!” 苻坚大悦,拍案而起,道:“卿言甚合我意,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 立刻赐给慕容垂布帛五百匹! 慕容垂回朝归家,仰望天际,嘴角浮上一抹浅笑,心里话:“苻坚!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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