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的军队紧逼淝水而布阵,这就非常好,东晋的军队想过来,也无法渡过。 谢玄又来了一计,这计之前姚襄给桓温用过,桓温都没搭理他,按理说,也不甚高明,凡事旧临战场的人,大体都不能上当。 谢玄就是这么自信,老计新用,派使者对阳平公苻融说:“您率军选来,孤军深入,肯定想速战速决,然而却紧逼淝水,部署军阵,我们根本过不去,您这是要打持久战吗?不迅速交战,你们劳师动众,干啥来了? 我看不如这样,您呢,移兵后撤稍许,让我们的军队得以渡河,两军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以决胜负,你看怎么样?” 前秦众将领还是有懂兵法的,对苻坚进行了最后一次规劝,可惜苻坚错失了最后一次良机,犯下最后一个错误。 大家都说:“决不能后撤,三十万大军,号令起来很不容易,一旦后撤,后军和中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会自乱阵脚,很容易发生惊营事件,到时候要稳住就难了,我众敌寡,就和他们熬着,上来一个宰一个,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苻坚却自信满满地说:“这没什么吧,只带兵众稍微后撤一点,他们看到了我们后撤,才能渡河,待他们渡河渡到一半,我们马上出动铁甲骑兵奋力杀敌,没有不胜的道理!” 苻融这个时候也糊涂了,居然觉得也可以,于是就挥舞战旗,指挥兵众后退。 第一间谍朱序,一直等着这个信号呢,这都是商量好的,他早联合了张天赐和徐元喜,见部队后撤,在阵后面没好动静地高声呼喊:“秦军失败了!大家快跑吧!” 后面的兵众们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你想想三十万大军啊,那时候也是没有通讯设备,看到部队后撤,又听到朱序等人的叫喊,信以为真,狂奔乱逃起来,瞬间踩踏无数,乱作一团。 朱序一看任务完成,乘机与张天锡、徐元奔向东晋。 前秦的军队一退就不可收拾,谢玄、谢琰、桓伊等这时已经从对面率军渡河,攻击而来。苻融一见大事不好,赶紧驰马巡视军阵,想尽快压住阵脚。 可惜苻坚这方面的幸运派已经打完了,老天翻脸不认人了,把所有的好运都给了东晋,苻融巡阵的过程中,战马被兵士冲撞倒地,苻融摔下马来,正摔在东晋士兵面前,被立刻斩杀而死! 苻融就是前秦的定海神针,他一死,军队基本就是崩溃了。 两军交战最怕溃退。况且还是这种无序逃跑。谢玄等乘胜追击,随后掩杀,人在逃跑时那种恐惧是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根本想不起来还击,东晋一直追到青冈,前秦被从后斩杀的,自相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遮山蔽野,尸体堵塞山川。 逃跑的秦军吓破了胆,途中听到刮风的声音和野鹤鸣叫,都以为是东晋的军队将杀到了,风声鹤唳就是源自于此。 秦军昼夜不歇,慌不择路,冻饿交加,风餐露宿,死者十有七八。 前秦王苻坚所乘坐云母车也被东晋缴获。东晋随即夺回了寿阳,前秦的淮南太守郭褒被抓获。 其他各路听说苻坚兵败淝水,不是转头回去,就是驻足不前,该叛变的叛变,该逃跑的逃跑,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盛极一时的前秦瞬间土崩瓦解! 苻坚只剩千余骑,于乱军中冲了出来,后面东晋穷追不舍,怎么说呢,其中凄楚一言难尽,实在是不忍细说,他恐惧不安,朝不保夕,听说慕容垂,手下三万兵马未散,遂狼狈不堪地投奔慕容垂的郧城而去……… 慕容垂听说苻坚淝水大败,禁不住叹了口气,面色沉静,并没有说什么。 慕容令被王猛金刀计所害以后,段元妃此子慕容宝做了世子,他满面喜色地来见父亲,道:“燕国倾覆已有十数年,如今天命回归,都在父亲身上,今秦主苻坚兵败淝水,委身于我,是老天给机会,借此恢复燕祚,机不可失啊,愿父亲不要意气用事,惦念苻坚微恩,而忘社稷之重!” 慕容宝还是了解父亲的,他怕父亲一时心有不忍,这时间就是无毒不丈夫,直接把苻坚拿下,玉玺一夺,然后称帝,大事可成! 慕容垂看了看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汝言是也。可是儿子,你需要记得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现在苻坚落难,以赤心投命于我,若我害了他!天理难容,不患不亡。 此时要先还了他容我十年的恩情,然后另起炉灶,东山再起。既不负初心,也可义取天下。” 奋威将军慕容德一听,劝哥哥说曰:“五哥,你说的不对啊,当初秦强并燕,如今秦弱燕图,此为报仇雪耻,跟初心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家国大事啊!” 慕容垂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们还记得金刀计吗?王猛无中生有,用了古今第一阳谋,使我破无可破,按照王猛的推算,我们一家必死无疑,我想自证清白,都有口难辩。 秦主苻坚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 若氐族苻氏运数必穷,吾定起兵,以复先业,但是我们志在燕国故土,不在关中,你们放心吧。” 冠军行参军赵秋一听,力劝道曰:“明公当以恢复燕祚为念,图谶已经显示多次了。 今天时运已至,还等什么呢? 杀了秦主,回据邺城,鼓战西行,三秦之地就都是我们的了。” 慕容垂面前呼啦啦跪倒一片,都劝慕容垂杀了苻坚。 慕容垂皆不从,道:“我此生断不会与苻坚对决。” 他亲去拜见苻坚,跪倒在地,眼里都是惋惜,穷途末路他是经历过的,也知道苻坚此时的心情。 苻坚忙将他搀起,泪流满面,苻坚岂能不知,他的性命此时完全攥在慕容垂手里,如果他翻脸不认人,自己断无生路,他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慕容垂道:“陛下勿忧,臣定全力护佑,保陛下回到关中。” 苻坚除了感动,还能说什么呢,但是他也能感觉到了,慕容垂终归是要走的,只是早晚哪一天的问题。 慕容垂送苻坚到达渑池后,旧部回归,苻坚又凑齐了十万兵马,见前方已无危险,慕容垂把三万士兵留给苻坚,找了个借口,自己要带孩子们去祭拜先祖陵墓,请求离开,前往邺城。 大臣权翼一听慕容垂要走,立刻建议苻坚,反正三万兵权他也交出来了,不如趁机杀了慕容垂吧! 苻坚摇了摇头,道:“让他走吧,他已经仁至义尽,我反杀他,愧对天下。” 权翼道:“他这一走,必乘飞化龙啊!” 苻坚苦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已经没脸再统治天下了,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让他去吧!” 苻坚遂允许慕容垂离开,临行他拉着慕容垂的手,久久无语,大家都是英雄,互相心知肚明,再见就是仇敌,也算是明明朗朗,亮亮堂堂。 最后苻坚道:“这一路凶险,你叔侄父子虽然骁勇,恐有不测,我派兵护送你去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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