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探寻父亲的踪迹,就意味着与南宫叶的割裂。江寻步履沉重地漫行在蔓草丛生的山路之间,直至日薄西山,恍惚间步入了一片深藏于层峦叠翠中的小山村。 这座山村镶嵌在半山腰间,房屋稀疏错落有致,宛如星辰点缀于青翠怀抱,与周围的花草林木相互依偎,远远望去,恰似一幅泼墨山水画卷,其中的道路弯曲起伏,仿若通向天边秘境的纽带。 跋涉一日的江寻,已是饥肠辘辘,疲态尽显,瞥见这静谧的山村,内心陡然升起喜悦之情,本拟在此歇脚饱餐一顿。然而当他踏入村界,才愕然发现,整条街上空无一人,寂寥异常。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即便是茶馆客栈,也紧锁大门,无人迎客。 江寻目睹这荒凉村落之空寂,顿感寒意透骨,不禁打了个寒颤。 “咚咚咚…”他在一座题名“来凤客栈”的古老门前,轻叩几下铜环,口中试探性地呼唤:“请问有人吗……”连呼数声,却如石沉寂静之海,未获丝毫回应。 此刻,江寻心中的困惑与诡谲交织而生。庆幸尚值白昼,倘若此情此景发生在暗夜之中,其阴森程度足以使人联想到闹鬼传说。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江寻用力踢开客栈厚重的大门:“里面可有人在?有客人上门啦!店家?小二?”他的声音愈发高亢激昂,然而,尽管客栈内桌椅排列整齐,一尘不染,明显有人日常维护,却依然无人响应。 带着满腹疑窦,江寻径自踏入一间半开着门扉的客房。房内仍旧不见人迹,但在那古朴的桌子上,赫然摆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馒头以及两碟精心烹制的小菜,搭配着成对放置的碗筷,显然这里是有人,只不知何故听到声音躲了起来。 江寻吃惯了山珍海味,对这些饭食丝毫提不起兴趣,可饥肠辘辘,由不得他挑三拣四,当即心一横,喊道:“没人招待,小爷我可不客气了。” 眼见无人应答,当即拿起碗筷,大口吃了起来,顷刻间!将饭菜一扫而空。接着他来到后院四处搜寻,却依旧不见人影。 在马厩中,他发现一匹健硕的骏马,索性也不客气,牵了出来:“我说店家,你再不出来,马儿我就骑走了。” 江寻本想留下些银子作为饭食费用,摸了半天,发现掏口里,除了几片又南宫府印记的金叶子,再也没有其他银两,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他只好作罢。 眼看夜幕降临,此地诡异莫测,江寻翻身上马,沿着山道疾驰而去。 正策马狂奔,忽然隐约听到啜泣声,江寻勒住缰绳,循声而去,只见林中山坡上新添一座坟茔,却无人影,气氛诡谲,一股寒气自江寻背后掠过。 他抬头望向夜幕前的天空,又极目远眺,估算这天黑前走不出山村,于是!打消赶路的念头,返回了村子,找了一户人家生起了火。 赶着余晖暗光,江寻翻墙入室,在村里搜刮了一些食材,有腊肉、鹅、兔子,在篝火上烤炙起来。 噼里啪啦的篝火声,夹杂着诱人的烤肉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江寻馋的直流口水。 就在他沉浸在美味佳肴的香气中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哼哼声,江寻转头望去,除了草垛并未发现人影。不由得冷汗直冒,难怪村子里人都多藏了起来,真有闹鬼啊? 江寻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草垛,不料一把庖丁刀忽然从身后闪出,直削向江寻脖颈。 刀光从江寻眼前一闪而过,江寻本能一仰,旋即一把拿住刀背,顺势将草垛后的身影拽了出来,原来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咬牙切齿,瞪着江寻,手中死死抓着刀柄。 小男孩满身泥土,头发凌乱,衣衫破烂不堪,光着小脚丫,眼中流露出不安与仇恨。江寻询问:“你是谁?” 小男孩瞪着江寻,默不作声。 江寻知道这孩子误会自己了,语气缓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依旧紧握刀柄,默不作答。 江寻脸色一狞,一把夺下孩童手中道,厉声道:“你是谁?” 被江寻气势吓住,男孩一怔,随即眼眶里泛起泪花。 江寻见状,耐住性子,解释道:“我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想在你家借宿一晚,你爸爸妈妈呢?”说着,他慢慢松开了男孩手腕,以此示好。 小男孩仍然没有搭话江寻,捡起刀,兀自走到墙角,双手抱膝蹲了下来。 江寻见他不愿回答,便也不再追问,不久,一块兔肉烤得焦香四溢。 江寻扭头望着那男孩问道:“你要不要吃点肉?” 男孩瞥了一眼,虽然馋得直流口水,但依然警惕地瞪着江寻,手中紧握着那把生锈的庖丁刀,仿佛只有这把刀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江寻淡然道:“你也不用和我客气,反正我在你家借宿,也没钱付给你,你若想吃兔肉,尽管来拿。” 那男孩一愣,眼睛里闪着机智的光,好似人为江寻说的没错,当即起身慢慢走到篝火旁,割下一条兔后腿,又回到了墙角。他从兔肉上撕下一块肉皮,喂给了身边的猫咪,跟着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江寻见状,晃了晃手中的腊肠:“这腊肠也考好了,你要不要尝尝?” 男孩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便又走来接过腊肠,再次回到墙角享用,虽然对江寻仍有芥蒂,显然也多了几分信任。 二人各吃各的,互不干扰。过了一会儿,男孩将腊肠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 那男孩直勾勾的盯着江寻手中烤鹅,江寻笑道:“你吃的够多了,再吃下去,会消化不了的。” 男孩明亮的眼神顿时显得有些失落。 江寻饶有兴致的问道:“看来我们今天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了。总要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吧。”男孩一愣,眼神中的敌意虽减,但仍残留一丝戒备。 江寻本就满腹心思,对他人的事并不上心,见他如此,也没有勉强他,口中吟道:“也难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说着兀自烤起了火。 这时!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我叫何疙瘩。” 江寻眼前一亮,跟着问道“今天躲在林子里哭泣的人,是不是你?” 男孩默默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江寻顺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哭呢?” 男孩伸手小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地面,又抬起头,无助的目光投向了广袤的星空。 江寻招呼道:“那边太冷了,过来一起烤火吧!” 男孩愣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挪到江寻对面坐下,怀中的小黄猫也随之偎依在他身边,两人隔着篝火对坐,一时无言。 忽地,男孩放下小猫和庖丁刀,走向江寻,拿起江寻身边的竹筒杯饮了一口。 江寻故作严肃:“嘿,这水可不能随便喝。” 男孩反问:“为什么?” 江寻冷声道:“因为这水是我打来的。” 男孩噘着嘴,不甘示弱道:“竹杯是我家的。” 江寻道:“如此说来我们也算相互打扰,礼尚往来的朋友喽?” 男孩一怔,张口结舌,眼珠子一转,颇显机灵,他见江寻并无恶意,当即点头‘嗯’了一声。 江寻淡然一笑,继续问道:“既然是朋友,我总要了解你,何疙瘩!你爸爸妈妈呢?” 男孩闻言,瞬间湿了双眼,扭头向山楂树望去,江寻顺着男孩目光望去,只见山楂树下,有一副手绘的人行轮廓,是一个女人正展开双臂拥抱的画面 江寻心中一凛,道:“那是你妈妈?” 男孩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随即双眼通红,哭腔说道:“我想让妈妈陪我,可是……爸爸说她躺在泥土里睡觉呢……我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呜呜呜……”说完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男孩的话语令人心酸,江寻怔住,任由男孩泪水滑落,他知道此刻什么宽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男孩的遭遇自己也在三天前刚刚经历…… 江寻心头渐凉,等那男孩哭声渐止,才问道:“你妈妈为什么会在泥土里睡觉?” “疯婆子!”提到疯婆子,男孩眼神闪过恨意,声音却不由得压低了几分,显然这是一个他十分忌惮的人。 江寻继续追问道:“那你爸爸呢?” 男孩道:“爸爸被……疯婆子抓走了……”男孩再次泪眼汪汪。 江寻暗自揣测:怪不得村中每户人家门窗紧闭,原来祸根在于这个疯婆子,想必这‘疯婆子’有些手段,所以令整个山村闻风丧胆。 江寻道:“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男孩道:“还有爷爷!爷爷去找爸爸了,还没回来……”说到最后,男孩再次哽咽起来。 江寻心中一寒,暗道:想必遭了疯婆子的毒手了,这疯婆子到底何许人也? 江寻暗自揣度,口中便问了出来。 男孩忽然惊恐地尖叫一声,脸色惨白,慌忙四下张望。他低声颤栗道:“疯婆子会抓人,被抓走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江寻在南宫府中,常听说哪里山贼作乱,盗匪谋财害命,死了多少人,那时看到这些消息,不过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变化,如今亲临其境,内心深处不禁泛起深切的悲伤与愤怒之情。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柔声对何疙瘩道:“何疙瘩!你放心!明天我去帮你找爸爸和爷爷。” 何疙瘩长大了眼,惊讶地望着江寻,眼神交织着期许与感激。 忽然!远方飘来一阵时断时续的哭泣声,那声音犹如深夜嫠妇的哀怨悲泣,忽而高昂如雷,忽而低回婉转,透出无尽凄厉与诡异。 何疙瘩闻声脸色惨白,身躯颤抖不止,他迅速拽着江寻一同躲入草垛之下。而对于江寻而言,此等骇人场面实属前所未见,他不禁汗毛竖立,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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