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伍天熊于余村不幸遭遇一场来势汹汹的伤寒重症,病情缠绵,苦不堪言。 所幸村人感恩他勇除夜叉的大恩大德,对他关怀备至,简直将他视作亲生骨肉一般。 为他遍请名医,精心抓取良药,伺候得那叫一个细致入微。 这场恶疾足足折磨了他一月有余,好在最终慢慢痊愈。 众人又不遗余力地为他调理身子,每日不辞辛劳地猎获鹿、兔、野鸡等野味,专拣那最为上乘的为他滋补,终是将他的体魄调养得恢复如初。 伍天熊依旧精神抖擞,威风凛凛,恰似从前一般。 他对众人的深情厚谊心怀万分感激,与众人洒泪辞别后,翻身上马,挥动马鞭,朝着东南大道疾驰而去。 一路上,他早起晚睡,风餐露宿。 路过冰城、灵壁,一路奔波,终至天长之前。 此时,此地距离扬州已然不远。 行至下午时分,夕阳西斜,一座小镇映入眼帘。 伍天熊放眼打量,这小镇规模着实不大,店铺也是寥寥无几。 但有一家旅店,倒是气派非凡。 一座高大巍峨的屋宇矗立眼前,门前挑着一块醒目的招牌,上书“李家店安寓客商”几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 伍天熊刚一下马,眼尖手快的店小二便匆匆赶来,满脸堆笑,牵过马匹去喂料。 伍天熊大步流星地迈入店内,只见左边众多伙计忙得热火朝天,灶火熊熊,烟雾升腾,炒菜做饭的声响此起彼伏,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右边柜台里,端坐着一位容貌出众的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 那双眼明亮如星,璀璨生辉;皓齿洁白似贝,整齐光洁。 面容恰似春日里绽放的杏花般娇艳动人,腮帮犹如熟透的桃子般粉嫩可爱。 只是那两道修长如柳的眉毛直插入鬓,眉梢眼角的风韵之中隐隐透着几分凌厉煞气,令人不敢轻易接近。 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单衫,衣袂飘飘,头上簪着丹桂花,芬芳四溢,两侧佩戴的皆是赤金首饰,璀璨光芒将乌黑的秀发映得微微泛黄,更添几分华贵之气。 柜台横头,坐着一个身形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浓眉大眼,满脸横肉,相貌狰狞,凶神恶煞,令人望而生畏,一眼便知绝非良善之辈。 伍天熊一路观瞧,进到店内深处,只见店内生意兴隆,喧闹非凡。 伍天熊找个空位稳稳坐下,小二赶忙满脸堆笑地呈上菜单。 伍天熊大手一挥,豪爽地说道:“无需这般麻烦,只管拣上好的酒菜送来,钱我自会付,绝不断你分毫。” 小二点头应诺,脚下生风,不多时,便端上美酒佳肴,香气扑鼻。 伍天熊悠然自得地端起酒杯,慢慢饮酒。 小二在旁殷勤问道:“爷,您是喜欢住楼上,还是楼下?” 伍天熊不假思索道:“楼上更为清静爽快,给我拣一间宽敞的卧房便是。” 小二笑容满面道:“小店的房间都颇为宽敞。里面左边相连的两间厢楼,最为宽敞亮堂,床帐被褥干净华丽,而且价钱一律相同。” 伍天熊干脆道:“那便选此处。” 饮酒片刻,用过晚膳,小二殷勤地将他引至后面。 登上楼梯一瞧,果然布置得雅致非凡。 后面有个形如月亮洞的窗户,向外望去,原来是倚山而建,山景宜人,伍天熊心中大喜。 待到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得一片橙红。 伍天熊信步走到隔壁房间查看,里面住着一位单身客人。 观其举止神态,似是世家子弟,二十四五岁模样,两道剑眉如飞,恰似利剑出鞘,英气逼人;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目光犀利,仿佛能洞察一切;鼻梁挺直,如山峰耸立;口型方正,不怒自威;紫棠色的面庞透着坚毅,英气勃勃,宛如一位久经江湖的豪杰。 伍天熊上前恭敬作揖,彬彬有礼地问道:“仁兄尊姓大名?家住何处?” 那人赶忙起身还礼,和声说道:“小弟姓杨名濂,字小舫,世代居于姑苏。敢问尊兄高姓大名?” 伍天熊遂将自己姓名家世和盘托出,毫无保留。 杨小舫听闻,神色一震,说道:“原来是伍伯父的公子!我家先父杨锦春,与令尊大人在朝时乃是莫逆之交,情同手足。先父在世时,常提及伍伯父:‘如此贤良之士,却遭奸臣所害!幸得有四位公子,皆出类拔萃,可承家业。’不知我兄排行第几?” 伍天熊神色黯然,缓缓道:“小弟行四。” 杨小舫关切地问:“那如今三位令兄可曾入仕为官?” 伍天熊闻听,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不瞒仁兄,大哥天龙、二哥天虎,皆惨死于奸臣的毒手,含冤而终。三哥天豹,今春于扬州游玩,被当地一土豪李文孝蛮横打伤,归来后伤势过重,药石无灵,不幸身亡。小弟此番前来,正是为报三哥的血海深仇,定要让那恶贼血债血偿。” 言罢,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杨小舫赶忙好言安慰,言辞恳切。 伍天熊平复心情后,又好奇地问他此行所为何事,杨小舫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小弟有两位好友,皆是姑苏人士:一位姓管名寿,字驹良,乃三国管宁之后裔,腹有诗书,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其所执之笔,犹如利剑,字字珠玑,可破奸邪之雾;其所藏之书,浩如烟海,经史子集,无所不包。一位姓唐名肇,字香海,为解元唐伯虎的族弟,足智多谋,聪慧过人,算无遗策。其手中折扇,开合之间,妙计频出,可定风云之变;其胸怀韬略,深藏不露,兵书战策,烂熟于心。此二人皆为当世奇人,胸怀宽广,义薄云天,重情重义,风雅多情。一位博古通今,无所不晓,天文地理,皆在心中;一位熟知三教九流,无一不知,江湖门道,了如指掌。皆具非凡本领,却淡泊名利,不求闻达,隐居于姑苏那世外桃源之地。只因他二人托我前往河南代办一事,如今事毕归来,恰与世兄相遇,实乃三生有幸!” 二人越说越兴奋,论及武艺,更是兴致盎然,各抒己见,滔滔不绝。 越聊越投机,遂撮土为香,义结金兰,结拜为兄弟。 伍天熊年仅十八岁,便尊杨小舫为兄。 二人谈天说地,不知不觉已至二更时分,夜凉如水,明月高悬。 伍天熊忽觉腹中一阵绞痛,犹如翻江倒海,欲要出恭。 匆忙下楼,心内焦急思忖:“这茅厕究竟在何处?此刻腹痛如绞,实在是来不及询问小二了。方才见后面靠山,不如从这后门出去,于林子里方便罢了。” 岂料开门而出,竟是三间堆满杂物的矮屋,木柴煤炭堆积如山,却无门户出路。 肚中绞痛愈发厉害,犹如万箭穿心,实在忍耐不住,只得于屋角蹲下,匆匆扯下内衣解手,腹中这才顿觉舒缓许多。 正以乱草擦拭之际,忽瞥见地板缝中透出微弱火光,心中纳罕:“怪哉,莫非此处仍在楼上?怎会下方有火光?” 怀着满心的疑惑,移步至缝边,俯身伏地,自缝中向下窥视。 这一看,直惊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 原来下方依着山坡的石洞中,约有两三间房屋大小,竟是个人肉作坊。 墙上蒙着三四张人皮,触目惊心,令人毛骨悚然;挂着两个人头,面目狰狞,死状凄惨;几条人腿随意摆放,血腥之气弥漫。 有三四个伙计正在忙碌,一人将一大块人肉熟练地拿来剔骨,手中剔骨刀寒光闪闪,刀法娴熟,令人胆寒;另两人正将一个肥胖和尚开膛破肚,肚腹已然剖开,鲜血淋漓,正残忍地挖取五脏心肝。 伍天熊见此惨绝人寰之景,浑身肌肉发麻,冷汗直冒,心跳如鼓,暗自心惊:“我虽曾闯荡江湖,杀人之事亦经历不少,却未曾见过这般剖腹开膛,将人视作猪羊般肆意屠戮。这店家分明是家黑店,吃人不吐骨头,丧尽天良。” 当即起身,脚下生风,飞奔上楼。 杨小舫见他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忙问道:“贤弟,可知此乃黑店?” 伍天熊惊魂未定,说道:“哥哥如何知晓?” 杨小舫神色凝重,说道:“你下楼之后,我便察觉诸多端倪。你瞧这上头的椽子皆是铁制,坚固无比,难以撼动;这楼房四面皆是风火墙,密不透风,难以突破;那楼梯乃是活动的,可随时移走,居心叵测;此处的一块楼板,亦可拉起,暗藏玄机。想必待到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定会移走楼梯,悄然从这楼板上来,图谋不轨,取我等性命。” 伍天熊心有余悸,将出恭时所见火光,以及那骇人听闻的人肉作坊之事一五一十道出,心有余悸地说道:“哥哥,不如我等杀将出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杨小舫沉思片刻,说道:“贤弟莫急,若从前门杀出,他们定有重重埋伏。江湖险恶,机关陷阱众多,你有所不知,那门户之上往往设有倒钩网、绊脚索,稍有不慎,便会深陷其中,出去定会吃亏。若欲上屋顶,你看这墙高耸入云,难以攀爬,椽子又是铁制,坚硬无比,一时难以踹开。若从后面破墙而出,墙内必有竹编阻拦,坚韧异常,断难打开。即便侥幸出去,外面定有竹签陷阱、梅花桩等诸多埋伏,凶险万分。况且山路崎岖,我等又不熟悉地形,贸然行动,反倒不妙。” 伍天熊眉头紧皱,忧心忡忡道:“这可如何是好?” 杨小舫目光坚定,说道:“无妨。所幸我二人在此,相互照应,若孤身一人,可就棘手了。现今将灯火置于地上,以椅子倒放遮蔽光线,你我各执兵器,守在楼板之旁。待他们上来一人,杀一人,上来两人,斩一双。而后跃下楼去,观其行走之处,定无埋伏,方可安然离去,如此方为妥当。” 伍天熊连连点头,说道:“哥哥果然见多识广,智谋过人。只是不知他们何时上来?” 杨小舫神色警觉,说道:“他们若要上来,必先移走楼梯。你我只需留意楼梯是否消失,便可准备迎敌。” 伍天熊依言走出房间查看,果见楼梯已然不见,顿时神色大变,急忙奔回房中说道:“哥哥,楼梯没了!” 杨小舫当即吹灭灯光,动作敏捷,从床头扯出一对雌雄宝剑,剑身寒光闪烁,锋利无比,犹如霜雪,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邪恶。 伍天熊手持两柄沉重的铜锤,铜锤在黑暗中泛着冷冽光芒,犹如两轮金日,透着无尽的威严。 兄弟二人分立于活动楼板两侧,屏息凝神,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未几,只见那楼板缓缓顶起,发出轻微的声响。 杨小舫目光如炬,瞧得真切,待那人脑袋探出楼板之上,他手腕一抖,宝剑如闪电般挥出,快如疾风。 只听得“嗖”的一声,那颗头颅滚落至伍天熊脚边。 有人或许疑惑,砍头之声怎会如此响亮。 诸位有所不知,那上来之人以刀护着咽喉,怎料杨小舫之剑削铁如泥,故而连刀带头,一并斩断,干净利落。 那尸体倒栽而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楼下有四五个伙计,皆是身手不凡的好手,皆具几分本事。 忽见爬梯之人倒下,还只当是失足跌落。 低头一瞧,只见鲜血喷涌,如泉涌一般,头颅不翼而飞。 众人皆大惊失色,齐声高呼:“走漏风声了!”声音颤抖,充满恐惧。 这一喊,外面涌入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那柜台横头的大汉,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牛耳泼风刀,刀身宽阔厚重,刀刃锋利如霜,刀柄镶金嵌玉,挥舞起来呼呼生风,气势逼人,仿佛能横扫千军。 身后几个伙计,各持刀枪,点着火把,火光摇曳,径直冲进屋内,来势汹汹。 伍天熊瞧得分明,怒目圆睁,将那人头对准那大汉,运足力气,自楼窗用力掷出,势如破竹。 正巧与那大汉撞个正着,头碰头,砸了个正着。 直把那大汉气得怒发冲冠,暴跳如雷,双目圆睁,犹如铜铃,大吼道:“小子,快下来受死!” 声音震耳欲聋,令人胆寒。 吩咐手下伙计取来火药包,欲烧死这二人,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杨小舫闻听,毫无惧色,大喝一声:“贤弟,随我下来!” 言罢,身形如燕,轻盈矫健,舞动双剑,剑影闪烁,如银蛇飞舞,自楼窗一跃而下。 伍天熊紧跟其后,犹如猛虎出山,威风凛凛。 那大汉挥动泼风刀,迎面扑来,刀势威猛,犹如泰山压顶,呼呼生风,仿佛能开山裂石。 杨小舫身形一闪,避开这凌厉一刀,反手一剑刺向大汉手腕。 大汉手腕一翻,用刀柄挡住剑势,顺势横刀砍向杨小舫腰间。 杨小舫纵身一跃,避开刀锋,双剑交叉,向大汉肩头削去。 大汉收刀回防,与杨小舫的双剑碰在一起,溅出一串火花。 与此同时,伍天熊冲入人群,手中铜锤挥舞得虎虎生风。 一个伙计持刀砍来,伍天熊侧身躲过,一锤砸在那人肩头,将其打得骨断筋折。 另一个伙计挺枪刺来,伍天熊用铜锤一挡,将枪杆震断,顺势一锤砸在那人胸口,将其打得口吐鲜血。 七八个伙计围攻上来,伍天熊左冲右突,铜锤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这大汉名曰李彪,乃是宁王心腹,善使一把重达五十四斤的牛耳泼风刀,力大无穷,有万夫不当之勇。 每一挥刀,都带着千钧之力,仿佛能将山河斩断。 那柜台内的俏丽女子,正是他的妻子鲍三娘,手持两根短柄方天戟,戟尖寒光闪烁,戟杆雕花刻纹,重六十余斤。 其本领更在丈夫之上。 只见她身形灵活,步伐轻盈,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擅长施展七十二条裙里腿,腿法凌厉,变幻莫测,令人防不胜防,甚是骁勇。 鲍三娘娇喝一声,飞身跃入战圈,方天戟直刺伍天熊后背。 伍天熊察觉背后风声,转身一锤挡开戟尖。 鲍三娘招式一变,戟杆横扫伍天熊腰间。 伍天熊纵身跳起,避开戟杆,一锤砸向鲍三娘头顶。 鲍三娘仰头躲过,裙里腿踢出,直踢伍天熊胸口。 伍天熊用手臂挡住,只觉一阵剧痛。 杨小舫见伍天熊陷入困境,双剑一挥,逼退李彪,飞身来救伍天熊。 李彪趁机挥刀砍向杨小舫后背,杨小舫侧身躲过,反手一剑划伤李彪手臂。 李彪吃痛,攻势一缓。 杨小舫与伍天熊并肩作战,对抗李彪夫妇。 四人打得难解难分,刀光剑影交错,火星四溅。 不知伍天熊、杨小舫二人能否抵御,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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