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闻言歪过头去，想了一会才试探着问道：“凡事要靠自己，不能对外物心存依赖，是这句吗，师傅？” 陆清河没有回答，依旧在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稍后才回道：“不是这句，这句是最近让你打石头才说的，你再想想。” 这一次，苏晴又思考了片刻，依旧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就是天下事以难而废之者十之一，以惰而废之者十之九，师傅，是不是这句？” “也不尽然。” 陆清河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要给出提示的意思。 这一次苏晴真的有些慌了，吭哧瘪肚琢磨半天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想出来，只得向陆清河坦白道：“师傅，我……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没关系，说明你还是没有悟透而已，一会可能你就悟了。” 陆清河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局一般，说完这句话后才站起身来优雅地擦了擦嘴，继续说道： “当初你初入御气期，也是第一次我没有分开指导你俩，而是带着你一起和逍原训练，当时我打了他一顿，你还非常不解的问我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还记得吗？” 苏晴点了点头，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是他同样一直记在心里，只因为师傅的教育手段实在是太过于残酷了。 当初的李逍原不过是稍微能和他过两招的实力，可师傅却依旧丝毫不留情面，仿佛根本就不考虑自己徒弟的身体似的，仅仅一掌就打的李逍原口吐鲜血，当时那震撼的一幕，现在还在苏晴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可既然陆清河主动提起这件事，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说而已，以李逍原对自家师傅的了解，接下来必然是还有下文。 要说李逍原不光拍马屁一绝，这揣测上意的功夫也是一流，陆清河才刚起了个头，他就隐隐猜到了师傅接下来要说什么。 而在猜到了事情的导向之后，他就不由得心头狂跳。 看来师傅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果然还是不准备放过自己，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多半还是继续和师傅进行“切磋”。 想到这里，李逍原的心中真是比哑巴吃黄连还难受。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当初苏晴踏入修道的第一步，御气期的时候，师傅就揍了自己一顿。 前一阵子要说也是，自己在师傅的指导下，终于领悟了真魔元气的事，实力又攀升了一个台阶，可为什么到头来挨揍的还是自己？ 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李逍原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把头仰了过去，准备迎接自己的命运。 也许这就是命吧，是逃不掉的，李逍原苦楚的想到。 果不其然，听到陆清河提起这件事，苏晴马上就灵光一现地说道：“师傅，我终于想起来了。” “哦？ 这一次苏晴的反应，让陆清河也有些意外，“想起什么了，说来我听听。” 这时只听苏晴神情激动地说道：“师傅，您当时说的是要想打人，先练挨打对不对，我想起来了，就是因为这句话，您才对师哥下那么重的手的。”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算你小子聪明。” 听到师徒间如此的对话，李逍原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紧紧闭着双眼，这才不让眼泪留下。 “我能有多坚强，不堪一击好不好。” 此时李逍原心中的世界当真是变为了灰色的一般，已经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可没想到接下来陆清河的一句话，又将他拉回了这个五彩斑斓而又美妙无比的世界中，让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真善美，感受到了全世界的好意。 “没错，你能想起来很好，师傅很高兴，那下午就开始吧，现在轮到你走这一步了！” “啊？” 这一次苏晴和李逍原同时张大了嘴巴，显然是对陆清河说的话吃惊不小。 苏晴不禁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师傅，什么叫这次到我了？” “就是字面意思，下午你准备挨揍吧。” 陆清河刚说完，苏晴还没说什么，李逍原却抢先喊道：“太好了，我真是替苏师弟高兴，小小年纪就能得到这么优秀的指导，想必前途无量啊。” 虽然李逍原说的话阴阳怪气，但最起码从表面上看却是滴水不漏的，所以苏晴也只能回道：“李逍原怎么哪都有你呢，我就算是挨打，也是挨师傅的打，要你多管什么闲事，真是狗拿耗子。” 苏晴的反驳，李逍原当然不会听进去，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苏晴再说些什么，对他来说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陆清河听到苏晴的猜想后却笑得十分开心，甚至满脸都是得意的神色。 “不不不，” 陆清河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摆动了几下，接着冲苏晴说道：“这次你还真猜错了，你的对手不是我，而是你哥。” 李逍原一听，当时就愣了，随后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个不可名状的笑容，他实在是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幸福简直来的太突然了！ 但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在训练对象的这件事情上，苏晴显然有着和李逍原不一样的看法。 开玩笑好嘛，和师傅对练，苏晴就算心里怵头，但最起码是真能学到东西。 和李逍原这个狗东西对练，他能学到什么，学怎么耍无赖吗？ 于是苏晴连忙一脸哀求地望着陆清河，想要再争取一下最后的机会，和李逍原对练，他真的是一万个不情愿。 但陆清河僵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事情已经明摆着放在了苏晴的眼前，今天下午和李逍原的对练，他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 “看你那嘴撅的，能挂油瓶了啊。” 陆清河调侃完苏晴之后，接着宽慰道：“不就是让你和逍原对练吗，有这么不情愿呢？这件事很早之前我就决定了，你俩凑一起正好是个组合。” “谁要跟他组合，师傅我才不要。” 对练就算了，竟然还要和李逍原一起形成一个组合，这下更是让苏晴反感的不行。 然而李逍原闻言却一下子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师傅，什么组合呀？” 虽然李逍原平时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但是不得不说今日的他在陆清河眼中却是十分可爱的。 原因无他，自己刚刚说完的话，虽然小徒弟不太领情，但是大徒弟这台阶给垫的倒是十分到位。 于是陆清河不禁冲着二人微笑道：“正所谓拳怕少壮，棍怕老郎，这八个字说给你俩听现在正合适。” 李逍原毕竟年长一些，很快就明白了师傅话中的含义，于是当即反问道：“师傅，拳怕少壮我能理解，想必您让晴儿妹妹练拳也是这个原因。可棍怕老郎，我就不明白了，棍呢，在哪？” “在哪你问我？” 刚才还夸大徒弟懂事的陆清河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双眼紧紧地盯着李逍原说道： “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对真魔元气的掌握，是连个棍子都用不出来的程度，那我会很失望，也许今天下午改主意也说不定，要不还是我跟你对练吧。” 看着师傅的眼神，李逍原一瞬间感觉如坠冰窟，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他马上回答道：“明白明白，没问题没问题，不就是一棍子嘛，师傅，肯定没问题，您瞧好吧一会儿。” “最好是这样。” 陆清河冷哼了一声后，便走到苏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多宝，你打石头的样子师傅都看到了，你做的很好，但石头毕竟是不会还手的，所以你需要一个新的对手，你哥他足以胜任这一点，而且……” 接下来的话，是陆清河贴在苏晴耳边说的，虽然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听完之后苏晴的表情明显就变了，眼睛里简直冒出了星星。 而看着此刻苏晴眼睛里的光亮，陆清河心里也是一暖，他不禁想到苏晴到底还是个孩子，而孩子心中的世界，就是那么简单而纯粹，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快乐，就能填满他所有的心房。 “真是的，有什么话啊，还得背着我说。” 此刻站在远处的李逍原看着师徒二人亲密的样子，心里不禁酸溜溜的，但酸归酸，该他干的事还是得干。 于是他一摆手，便将真魔元气唤了出来，化作了一根长棍握在了手中，而且因为那遮伤用的拳套的原因，李逍原便索性将这二者合为了一体。 还真别说，这样一来，远远望去这长棍简直就如同长在了他身上一般，看上去甚是威风凛凛。 长棍在手之后，李逍原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豪情壮志，于是便抖动手腕，挽了一个自以为漂亮的棍花之后，就冲着苏晴一招手。 “来吧。” “来就来。” 面对李逍原的狂妄，苏晴也不含糊，稍微回忆了一下最近自己击打石头时得出的心得之后，便挥起双拳迎了上去。 这一刻，也许他自己还看不到，但站在背后的陆清河却可以很清晰地从后面看到苏晴此时的双拳之上，已经泛起了微弱的光芒，那正是灵气被初步开发后才会有的表现。 看到这一幕，陆清河不禁喜出望外，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他觉得自己的两个徒弟现在终于出息了，自己这个做师傅的脸上自然也跟着有光。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陆清河在背后才看了一会二人的对练，脸上的笑容就彻底凝固了。 他右手扶着额头，双目痛苦地紧闭在一起，想要努力忘掉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但最终却发现，这都是徒劳的。 好家伙，虽然苏晴刚冲上去的时候还挺是那么个意思，但是当二人扭打在一起之后，陆清河便绝望地发现，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二人交战的场景，哪里还是对练啊，整个一王八拳大战打狗棍法，打的那叫一个难舍难分，就差没揪头发吐口水了。 尤其是苏晴，一开始还挺正常，但是因为年纪小体力渐渐不支的原因，打到后面的所有招数竟然全都奔着下三路招呼了，这还得了？ 难道自己苦心教导了这么多年，二人的实战水平竟然还停留在市井流氓的阶段吗？ 想到这里，陆清河顿时怒不可遏，他当即大喊道：“停，都给我停，打的什么东西这都是，将来说出去还不得把我的脸都丢光了？” 陆清河这一声下去，李逍原当然是应声便停止了手下的动作。 而苏晴可不是，他见李逍原不动之后，还在其屁股上踹了一脚之后才解气，随后才站在了其身旁，互相看都不看一眼。 陆清河走过来之后，看着自己的这俩宝贝徒弟的样子，脸上的表情便数次变化，堪称精彩。 首先，因为二人的动作实在太过于粗俗，所以他本是一脸怒容的准备过来兴师问罪，但是看到在看到二人身上的泥土之后，他便有些无奈，这哪里还是俩孩子啊，简直是俩泥猴。 他实在是被这俩活宝气笑了，遂反问道：“我说你俩到底怎么打的，是躺在地上打滚了吗？” 这一次，还不待苏晴说话，李逍原便抢先回道：“师傅不是我，我冤枉啊。 谁知道苏师弟这么不讲江湖道义，眼看不敌竟然趁我不注意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就朝我撒来，您看我现在还眯着眼呢。” 说完，李逍原还眨了眨眼，果不其然，他现在的眼白红的厉害，看来确实是被眯眼了。 而面对这一“战果”，苏晴倒也坦诚，大大方方地便承认了自己的作为，不仅如此，还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你活该，哦，凭什么呀，就你能用大棍子抡我，我就得赤手空拳挨打呀，师傅也没说不让我用别的手段，你自己忍着吧你，谁让你……” “够了！” 陆清河粗暴地打断了苏晴的抱怨，但是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抬手一指远处的巨石，示意他可以继续去击打，不用继续对练了。 对此苏晴倒也坦诚，反正师傅让干嘛就干嘛，于是他便继续老老实实地开始打起了石头。 “知道为什么我让你把真魔元气化成棍子，而不是其他的兵刃吗？” 苏晴走远之后，陆清河对着身旁的李逍原问出了这个问题，而且他在问之前，还轻轻一挥手便治好了李逍原的眼睛，此刻师徒二人不由四目相对。 “说实话我不知道，师傅，是因为棍子的形状简单吗？”李逍原试探着回道。 “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陆清河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棍乃百兵之祖，这天下绝大部分兵刃的招式套路都可以在棍上找到影子。 而且棍没有开刃，虽伤人却不致命，是一种慈悲的兵器，一般佛门用的多一些。 现在拿来给你用，正好给你熟悉兵器套路，也能给你师弟打熬身体，是最合适不过的武器了，为师的一片苦心，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李逍原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其中既有震惊，又有愧疚。在陆清河解释完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师傅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自己二人着想，并非是一时兴起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是自责，于是开口问道：“师傅，我想好好学棍法，您能不能教教我。” 虽然李逍原平时多有离经叛道之举，但是此时的这句话说得却诚恳至极，竟颇有种浪子回头的感觉。 这让陆清河也不禁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才颔首回道：“那是自然，接下来我会好好调教你的，你自己做好准备吧。” ———————————————————————————— 偃风谷，和光洞中。 谢广陵端详着身旁虚弱的木人老者良久之后，毅然拔开了竹筒上的塞子，将里面的液体倒了出来。 随后，他便手持着竹筒，围着巨木周遭走了一圈，在画了一个圆圈之后，正好也倒尽了竹筒里的液体。 如果按照老人所说，这样一来暂时就能保证圆圈内师祖的安全了，这件事办成之后，谢广陵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片刻后，他闻着周遭的气味，却赶忙捂紧了自己的鼻子，不由在心里想到： “这竹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比老虎尿的味还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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