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禅煊

战斗，几乎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 五十六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其中至少有三十名注师，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股绝对不容小觑的力量。 可是在古塔镇，却遭到了灭顶之灾。 随着屠格的一声狂吼，看热闹的人群中，便闪亮起五颜六色的能量光晕。 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注术随即使出，其间更夹杂着非注师人员，以马匹为目标的箭弩和暗器。 一时间，各种攻击，铺天盖地向骑士们罩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一群骑士当中，虽也不乏好手，却无法应付如此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配合默契的袭杀。 待他们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铁匠的巨锤连敲带砸，裁缝的剪刀先刺后绞，老师的教鞭戳点挥扫，厨师的铁铲削拍扎劈…… 我的天哪！ 这完全就是一幅“男女老少齐上阵，不获全胜不收兵”的伟大画卷！ 骑士中，非注师人员瞬间便横尸在地，那些平素趾高气扬的注师，也只是多支持得片刻功夫，大多便也死于非命。 “砰”！ “砰”！ “砰”！ 巨响连声，三名自知绝无侥幸的注师发起了殉爆！ 围攻的人群，也不由得散开些许。 漫天血雨中，最后一名注师冲天而起。 在青色光晕的笼罩下，他扫出数柄风刃，斩断跟随而来的攻击。 此人十分了得，善用御风之术。只见他腰上使劲，便已直向路边的民居屋顶横飞而出，眼见便要脱离重重包围，逃得生天。 胖子一看，这家伙正是之前那个傲慢得不知死活的队长，吉亚德。 麦公子张嘴就要喊“别让他跑了”，哪知刚喊出一个“别”字，屋顶上便飞出一个火球直奔吉亚德而去。 胖子赶忙望向身旁，哦，女王还在呢！ 此刻的摩羯瞳，一双妙目正盯着那火球，满眼都是欣赏之色。 胖子再回过头来，屋顶上已经多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这娃娃粉雕玉琢一般，满头飘扬的金发，蓝色的眼眸中，正闪烁着兴奋，嗯？还有点嗜血的光芒。 吉亚德此时郁闷无比。 身为中阶中级雅品境界的注师，他在分会里虽然不是顶尖的存在，却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 此次，苏丽尔注师分会表面上是给哈桑面子，答应派出十个小队，协助搜寻可疑人物。 而实际上，却是收到了麦肯国务总长、兼注师联盟总会代理首席大长老斯蒂芬的指令。 吉亚德带领的，便是十个小队中的一支，他们负责搜索马色周边的村镇。 古塔镇，是他们搜索的第三处。 没想到，本应手到擒来的差事，却迎头撞上一块铁板。 要人命的铁板！ 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就在一线生机近在咫尺的时候，却迎面飞来一个火球。 吉亚德人在空中，行动受限，只得侧身勉强闪开，却也因此减缓去势，向下方坠去。 他知道，一旦落地，必会是和其他同伴一样的下场。 这吉亚德也甚是了得。 他忙中不乱，自腰间抖出一条软鞭，向下方一棵有些突兀的小树抽去，想借力弹起，继续逃跑。 没想到，软鞭刚接触到小树，那原本还算挺直的枝杈却突然变得毫不受力，更是像藤蔓般与软鞭纠缠在一起。 猝不及防之下，吉亚德来不及撒手，反被藤蔓拖拽，向下沉去。 经过之前的剧烈打斗，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又被如此算计，已再无反抗之力，狠狠摔倒在地上。 此时，屋顶上的娃娃一跃而下，人还没落地，已经向吉亚德打出一串火箭。 这孩子出手十分狠辣，都是往敌人要害处招呼。 然而，很可惜，一箭也没打到。 因为那缠在软鞭上的藤蔓，已经顺势缠住吉亚德的手脚，并将他拉扯出个诡异的姿势，正好避过所有击来的火箭。 “收！”清脆的童声响起，一个年龄稍长，与那用火球的小子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孩走到吉亚德身边。 随着他的口令，那些藤蔓缠得更紧，把队长大人牢牢锁住，一动都不能动，还保持着那个无限怪异的姿势。 “木禅，你干嘛插手我的事？这可是我的对手！”用火球的小孩愤怒地嚷道。 “火煊，你可要看清楚，是他先攻击了我的树苗，我才出手将他擒下！这又与你何干？”用藤蔓锁人的小男孩当仁不让地冷声回道。 “你！你不听爹的话！他说一个不留的！”火煊明显说不过对方，只能搬出老爸做靠山。 “什么都不问就杀？你知道他们为何来此吗？他们有没有后援？还有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爹说的怎么啦？他说一个不留，又没说必须马上就得要命！”木禅淡定地说道。 “艾玛！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胖子觉得一阵晕眩。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么大规模的注师对战，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全民皆兵”，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孩子。 因为这木禅所说的话，都是胖子心中的疑问。 “不许如此和你大哥讲话！还有没有规矩？”屠格对叫火煊的小男孩吼道，眼神中却满是笑意。 “你也是，别老跟弟弟一般见识，他和你爸一样，都是火爆脾气！你再把他气个好歹的，让我这当娘的可怎么办？”一位相貌娇俏的大姐排众而出，一手还拎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剪子。 她用另一只手搂住火煊，对木禅挤着眼睛说道。 “原来是一家子！简直没谁啦？”胖子看得心里直乐。 “察罕外姓奴仆屠格，拜见主人，还望赐下尊姓大名！”屠格不再理会妻儿，向西莱尔翻身拜倒。 呼啦一声，在场的所有镇民，丝毫不顾及满地的残肢断臂与血污，一起拜倒喊道：“拜见主人。” 见三四百人黑压压跪了一地，西莱尔顿时不知所措，她求救地望向胖子。 麦公子心里也有点发慌，不过更多的是惊喜。 “拜见主人？！是主人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刚刚还为人手不足而发愁的他，又怎能不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激动呢？ “这位乃是察罕公主殿下，本名为西莱尔·恩格列·察罕，铁木·尼古拉·察罕便是她祖父！”胖子吊着嗓音喊道。 “原来是公主驾到！唉！我们可算是盼出头啦！本番已在此驻守四代，男女老少，现共计一千四百三十八人，我便是此一代的首领！公主有何吩咐，但请示下！是否需要全镇的人现在便来觐见？”屠格恭敬地说道，语音中异常激动。 所有跪伏在地的人，表情也都兴奋万分，有些人甚至已经在轻声啜泣起来。 “察罕家族真是了不起！居然在别国首都附近整出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看起来这个小镇上的所有人，都是察罕的部属手下啊！而且，居然已经是第四代啦！如果我们不来，这些人一定还会这样蛰伏下去！够坚韧！够执着！也足够忠诚！服了！”胖子暗想。 “嗯！烦请屠格首领先为我们安排住处，暂时让大家各归各位便好，一切待安定下来再说。哦！还有，抓紧把这地方清理一下。然后带那个队长过来，我要问话！”胖子和气地说道。 他已经做惯了西莱尔的主，一点没有僭越的担心。 见这胖子一直在替公主发话，屠格自然不敢得罪，连忙吩咐下去。 众人接到指示，马上行动。 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功夫，原本一片狼藉的现场，已经洒扫干净。 有几个女人，还往空中飞洒了一些粉末。 于是，那浓重的血腥味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幽香。 看起来，类似的事情没少干，早已驾轻就熟！ 胖子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人在干活的同时，都会偷偷向西莱尔和自己看上那么一两眼。 而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是崇拜、热烈、期盼与温情。 这让胖子居然产生了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小人斗胆问一句，不知您怎么称呼？”屠格见公主完全没有给自己介绍一下情况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向胖子说道。 “哦，我？哈哈！您就叫我胖子就行。”麦公子到底还是不知道屠格的底细，所以也不好一上来就全盘托出，只能含混地说道。 “哎呀！那可太失礼啦！我是问，您是公主的……？”屠格可不想被他糊弄过去，觍着脸继续问道。 “嗯？”这下倒是让胖子难以回答啦！ 是啊！我是西西的什么人呢？ 管家？不行，不能步了老奎恩的后尘！ 朋友？也不行，都拉过手，而且啵啵了，怎么能是朋友那么简单？ 男朋友？又好像有点太随意了吧！ 胖子在这犹疑不定，却不想自己“嗯”的那一声反让屠格起了误会。 他还以为这位自称“胖子”的公子不高兴了呢？ 于是，屠格又瞟了满脸羞涩的公主一眼，心下立时明了。 他的公开身份是客栈老板，又怎能没有点看人眉眼高低的本事？ “哦！原来是准驸马！小的眼拙，还望赎罪！”屠格满脸带笑地说道。 这一下，西莱尔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她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如何解答。 “嘿嘿！这老小子有才！有前途！这个称呼不错！‘准驸马’！恰如其分！”胖子高兴地想到。 “妈妈！我想和木禅哥哥去玩，可以吗？”珠珠突然在远处喊道。 大人们在这边讨论“名分”，小孩子哪儿会管这些？ 刚才一番群殴，最过瘾的就是珠珠，她尤其觉得那位会玩藤蔓的哥哥又帅、又酷、又聪明，功夫还俊。 所以，待到尘埃落定，她已经跑到木禅身边开始问这问那啦！ “公主殿下，驸马爷，那个木禅便是犬子。”屠格一听都有“小公主”了，赶忙改口，把“准”字去掉。 “给我安排一个单人的房间，我累了！要休息！”摩羯瞳突然冷声发话道。 她听着这边一会儿“准驸马”，一会儿又升级为“驸马”地叫着，实在心烦。 “这是我师姐，这是我师父，这是我师父的朋友，其他的都是我兄弟和他们的家眷！先安排我们住下吧！其余的话再谈不迟！”胖子听着摩羯瞳语气不善，赶忙对屠格说道。 “关系有点乱！还是少知道为妙！”屠格也听出摩羯瞳语气中的异样，却也不便再问，就开始为大家安排房间。 这客栈门帘又破又小，却自带着一个十分隐蔽的后院。 后院有十几间房，看上去简朴，内里却暗藏玄机。 装饰讲究不说，一应用具也颇为奢华。 虽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却打扫得一尘不染。 众人虽然心里都有很多疑惑，却也不便在这个场合询问，便按照胖子的吩咐，先回房休息去了。 麦公子却是操劳的命，他不敢耽误时间，叫上丘顿和内森，便到屠格单独准备的一处房间，开始审问吉亚德。 审问还没开始，摩羯瞳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先赏了吉亚德一个嘴巴。 “让你看看我是谁！”她说着便扯下面纱，露出一副颠倒众生的，哦，怒容。 “女王！你是女王陛下！”吉亚德和屠格异口同声地喊道。 吉亚德仍被绑着，动弹不得。 屠格却惊得跪倒在地，向摩羯瞳叩拜行礼。 苏丽尔女王摩羯瞳，国家英雄，人民偶像，又美艳绝伦，她的画像在每个政府公署都有悬挂，屠格又怎能认不出来？ 幸亏屠格已确认西莱尔的身份，否则定会不顾一切向女王发动攻击，以免古塔镇的事情败露。 饶是如此，他也全身颤抖，被吓得不轻。 摩羯瞳哼了一声，根本不理会屠格，冲着吉亚德冷然说道：“你的命，我要定了！只是如何去死，倒有两个选择。你若有问必答，我便给你一个痛快！否则，我保你一年之内，天天五脏如焚，却始终留得一口气在！而且，你的家人、朋友，不论老少，再不会有一个活口！我倒但愿你没有任何牵挂！” 甭说吉亚德了，就连胖子听到这话，也浑身一阵不自在，深感这小姑奶奶不可轻易得罪。 “我……”吉亚德自知必死，委顿在地，眼泪鼻涕齐出，精神已经崩溃。 丘顿与内森互望一眼，心说：“这下倒是省事！” 胖子扶起屠格，对他轻声说道：“她是女王不假，但也是我师姐！都是自己人哈！您不必多礼！也不用多心！” 屠格惊魂未定，心想这胖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有公主在旁跟随不说，居然还把女王带在身边！ 他祖辈便蛰伏在此，早就建立了一套自己的情报网络，对这些天苏丽尔王室发生的内乱已经大概了解，却怎么没想到，对外官宣说因病不能理政的女王，竟会在自己的客栈现身。 “嘿嘿！你听到女王说的话了！我这师姐呀！一向面狠心更狠！不过呢，如果你要肯实话实说，我倒可以劝她网开一面！”胖子奸笑着向吉亚德说道。 有张有弛，才是审问正道！ 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一线生机，吉亚德队长马上赌天赌地地发誓，一定全力配合胖子的问话。 摩羯瞳听到胖子又在言语上挤兑自己，旧恨新仇一起涌上。 她暗下决心，等此间事毕，一定要好好修理修理这个不知死活的胖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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