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查干几人和六爷在酒楼会面,查干三天没有看见六爷和黑炭了,六爷没有变,嗓子有点哑,可能说话说的太多了,本来他嗓子也有点沙哑。 而黑炭,走进酒店包间的那一刻,查干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从容,淡定,不再那么稚嫩,眼神中透出英气和自信,对了,他不叫黑炭了,他大名叫张文龙。 查干说这个家族姓陈,掌门的老爷子也叫龙,陈龙。 他们最大的古董店和当铺都在江宁府,江宁府也叫金陵,六朝古都,虎踞龙盘。 他建议黑炭应该去金陵找一个当铺当伙计,六爷同意了。 就这样,六爷,四哥和老李还暂时住杭城,他还要找他妻子和孩子。 查干五人也去金陵,为了便于和黑炭及时沟通信息,几人就这样定了计划。 六爷给黑炭拿了一些钱,查干几人到杭城后就买了个马车,马车不像骑马那样招摇,比较隐蔽。 六爷决定让查干几人赶着马车,拉着黑炭去金陵进入陈家。 几人吃过午饭,六爷和查干都有一些醉意,大家准备行囊要出发金陵,查干手下收拾东西的时候,查干和六爷走出了客栈,两人到了西湖边找个凉亭,在石凳上坐下。 查干对六爷说:“冯兄,我们认识一个月有余了,也算一见如故。 本来在琉璃厂,六爷的大名就响当当如雷贯耳,一见面确实异于常人。 不谈冯兄古董眼力如何,就是兄的为人和气度,都值得深交。”查干看了看远方湖色,停顿了一下。 接着说:“你女儿之事我不应该隐瞒你,或者当做要挟,我和你说吧,去年我就来过江南,到了金陵,我夜探陈府大院,陈龙为人低调,但是家业很大,很多房产和地皮,富比王侯。 我进去后查找密室所在,没想到暴露了行踪,被他们家丁追杀,我受伤躲到了陈龙家里一个祠堂,里面供奉很多佛像,是个家庙。 据说陈龙的夫人和他二儿媳妇是个虔诚的信众,我躲进去,他们并没发现我。 我躲在佛像供桌之下,几个时辰,他们也没发现。 这段时间里,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进来诵经念佛,两个人的对话当中掺杂了一些北方口音。 我很好奇,就仔细聆听,他们是母女,这个母亲教训孩子时候提到了琉璃厂,提到了你,这个女孩叫兰蕙,她们在里面很久,说了很多话。 大意是孩子不听话,要给你送回京师琉璃厂之类。 我当时也不知道他就是你女儿,我到北方之后,知道陈龙做了一个赝品金靴,真假难辨。 传闻琉璃厂冯兄的眼力最好,我就去琉璃厂打探你的消息找你,你不在京师出去办事了。 一个你的邻居我请他喝酒时他说过你的家事,妻子和女儿找不到了,这些年郁郁寡欢不爱管闲事,我就想起我在金陵的偶遇。 我才说知道下落,我也好奇,你夫人是杭城人,怎会出现在南京,还在陈龙家里佛堂出现,百思不得其解。 我把经过都全部奉告了,说的迟些,冯兄勿怪。” 查干一口气讲完,六爷大吃一惊,不禁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出现在他家里。”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由,但是那晚在雷峰塔边看见的肯定就是他妻子啊。 人还在杭城,还是要在杭城先找,杭城找不到再到金陵。 现在黑炭已经定下来要去陈龙那里做事,他肯定也会得到一些信息。 六爷对查干抱拳感谢,知道她们母女没事,心里也宽了。 二人回到了客栈,黑炭和几个蒙古人已经都收拾完了东西,准备出发。 六爷把黑炭叫到一边,把查干说的话说给了黑炭,让他在陈府留意大脚的女人,和她女儿兰蕙,黑炭点头答应。 查干和黑炭上了马车,和六爷他们告别,几人直奔金陵而去。 杭城距离金陵五百多里,路上两天多时间,他们就到了金陵。 查干喜欢热闹,就在金陵秦淮河附近找个客栈几人住下,然后打听陈龙在金陵的当铺所在。 晚上的秦淮河很热闹,几人坐着游船穿梭于十里秦淮,看着金陵风光。 秦淮河古称龙藏浦,汉代起称淮水。 秦淮河本是一条天然河道,相传秦始皇东巡时,见金陵上空紫气升腾,认为是“王气”。 于是为破金陵“王气”而凿方山,让水流改道向北,穿城而过,流入长江,以此令“王气”顺着长江一泻千里。 后人误认为此水是秦时所开,称之为“秦淮”,并在唐朝之后流传开来。 说起秦淮河,我们想起的就是杜牧的《夜泊秦淮》:烟笼寒水月笼纱,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秦淮河,许多年来笙歌曼舞,灯红酒绿,极尽风月。 明末清初的秦淮八艳很有名,柳如是,李香君的事迹至今还在流传,查干虽然是蒙古人,但他对汉族的事情知道的也很多。 他领着黑炭买了几件新衣服替换,收拾的很干净利索,嘱咐一番。 “你十八岁了,是大人了。自己出去要机灵点,张文龙。”黑炭点点头。 第二天查干就打听到了陈龙在金陵的当铺所在。 张文龙和查干几人告别,并且说好了约定时间地点多久会面,消息如何传送等等。 张文龙自己去了陈家当铺,他要去当伙计。 这人生真是有趣,一个多月经历了这么多事,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切充满未知。 张文龙看着这花花世界,一切都是诱惑。 他走到了陈家当铺门前。门开着,里面高高的柜台后面一个老头,老头五十多岁年纪,很瘦,带着花镜扒拉着算盘,还有几个人忙忙碌碌的收拾包裹。 老头看见他进来,放下手里的算盘,说:“你有什么事情么?要当东西?” “不是,大叔您这里需要伙计么?我想在这干活。”张文龙说。 “伙计,我们还真需要,我们金陵两个当铺,有时候忙不开,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你口音北方人。”老头开始盘问。这老头姓张。 “我是奉天人,我叫张文龙,十八岁了。我喜欢江南,才来的金陵。”张文龙回答的很得体。 “你以前都做过什么?”张老头继续问。 “我在京城琉璃厂古董店里干过一个月伙计。”张文龙回答。 “那很好,你懂点古董更好了,我们这常常有客人来抵押古董,我们自己也卖古董。 这事我要和我们家老爷汇报一下,再决定。你明天来这里再说,先等消息。”张老头说。 他确实需要帮手,他要回去汇报一下,毕竟不知道底细,店里值钱的东西不少,不要雇来了人,偷了当铺东西就走人。 他看贼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张文龙。 张文龙现在皮肤已经不黑了,江南的太阳没有老家的毒,他天天坐车厢里,也晒不到太阳,甚至有点白。 老张头看他一表人才,多了几分好感。点了点头,问了问他家里情况有没有读过书之类的。 张文龙一一回复,说完,老头就让他先离开了,明天等结果。 张文龙出来就回到了秦淮河找查干,把经过说了,查干也感觉很顺利,明天应该没问题,都很高兴。 几人商量了一下可能发生的事情,查干就带着张文龙几人去了夫子庙吃小吃。 金陵的小吃一直很有名,即使现在也是如此,非常精致。 几十个小碟子一一排开,每个里面放那么几片东西,太精致了,这些北方人真不习惯。 查干他们吃惯了牛羊肉,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几人吃了一桌子的小吃,可是谁也没吃饱,每个人又要了一只盐水鸭。 盐水鸭也叫桂花鸭,相传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爱食桂花鸭,日食一只,百吃不厌。 明代有民谣:“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桂花鸭。”一只鸭子与古书院等并列,可见金陵人对盐水鸭喜欢程度。 桂花鸭选取当年长成的湖鸭,佐以盐、醋、大葱、姜块、八角、花椒等,经腌制、浸渍、焖烧等工艺烹制而成。 煮熟的桂花鸭须等冷却后切食,脂肪凝结,不易流失,香味扑鼻,鲜嫩可口。 他们几人都是第一次吃金陵桂花鸭,都不禁大声赞美口感不错。 每人吃了一只鸭子,也都吃饱了,其它的小吃那就不喜欢吃了。 查干说:“还是草原好,江南啥都好,就是吃的不习惯,菜量太少了,包子都那么小。算了,我们去喝茶听琴” 秦淮河分两边,一边是书生聚集读书的地方,一边是歌伎卖唱的风月场所。 一到夜晚非常热闹,书生们就都溜过河去花天酒地,这些风月场所也不乏才女佳人。 秦淮河上画船萧鼓,来去繁忙,两岸水楼,入目繁华,一阵清风吹过,脂粉扑鼻。 查干也喜欢附庸风雅,他的性格和六爷不同,六爷比较深沉,喜欢肃静,喜欢爬山钓鱼,查干喜欢热闹,喜欢勾栏酒肆。 几人进了一个茶楼二楼,点了头牌,典型的江南美女,身材婀娜,明眸皓齿,淡眉秀目,顾盼生情,三寸金莲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说话也莺莺燕燕,这个女人抚琴弹唱了几曲柳永的词。 张文龙和几个蒙古人听了,谈的如何也不懂好坏,查干一边拍手跟着唱,还很陶醉。 几人一直玩到深夜,直到曲倦灯残,星星自散…… 而此时,六爷在西湖的客栈小楼上,喝醉了,也信手填了一首《水调歌头》,虽然大醉之下涂鸦之作不算工整,但是颇有豪气。 他已经知道了女儿无恙,又振奋起精神了。 这些年因为女儿和妻子,即使内心强大如六爷,也有消沉脆弱的时候。 现在,他已经重生,他要好好计划他的后半生。 何惜悲白发,云卷过江东。 八千辗转尘路,诗酒且相从。 遥寄他乡明月,谁叹红颜易老,萍水泣难逢。 酣醉人不觉,擒弓斩飞鸿。 错平生,何笑我,已难同。 挂剑解甲,青栏把盏慰豪英。 粗淡铜粼朱户,闲赏寒山如画,江湖有侠踪。 阳关雪轻绝,铁马啸西风! 他写完放下笔墨,看着窗外路上的行人,杭城的街道上已经不时的有洋人出现,路旁很多洋货店铺林立。 贫者衣衫褴褛露宿街头,富者绫罗绸缎广厦万千。 这是一个新旧社会冲突的时期,是古老文明和现代文明碰撞的时代。 他看了看远处西湖的湖水和飘渺的远山,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个国家不久的将来,会迎来一场大的变革和风暴。 庸者适合繁衍后代,异类适合改变历史。 六爷,是个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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