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吆喝了几句弟弟给他编的叫卖顺口溜，推着车缓缓前行。 突然，身后一个粗糙沙哑的声音传来：“喂，那个卖丸子的！”</p>
范凌远停下脚步，几个五大三粗、腰间佩刀的捕快围了过来。</p>
“金捕快，今儿轮到您当值呀？来来，给您包点儿吧。”范凌远一看是县里捕快，心里一个咯噔。</p>
这群坏良心的整日在县里不务正业，天天在街上游荡懒散、斗鸡走狗，看见小商小贩的就一群人围上来，卖鸡蛋的送鸡蛋、卖烧饼的送烧饼……</p>
自己也免不了被敲过两次竹杠，狠狠出了把血。</p>
金捕快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范凌远用荷叶装了十来个鱼丸进去，又分别给其他人包了三四个鱼丸，等他做完这一切，这才慢慢悠悠问道：“范凌远是吧？你卖鱼丸多久了？”</p>
范凌远摸不准他要做什么，只得满面堆笑：“回金捕快，咱家鱼丸已经卖了四十多天了。”</p>
“呵呵，四十多天啊……想必挣了不少钱吧？”金捕快皮笑肉不笑道。</p>
范凌远下意识紧了紧胸口的衣服。</p>
小七一把拽着他的肩头道：“你这厮，怀里揣了什么？”</p>
说完就要拉他衣领，两人你推我搡，其他捕快见状连忙上去帮忙。</p>
范凌远寡不敌众，很快便被反绞双手，强压跪地，他怀里的钱袋也被小七呈到金捕快面前。</p>
金捕快掂量下钱袋，又打开看了看：“哟，十两银子，看来真挣了不少，兄弟们，把他押回大牢去。”</p>
“金捕快，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范凌远被按着双臂，狠狠的看着这群欺市霸民的小吏们笑嘻嘻的把他车上的鱼丸往怀里踹。</p>
“犯了什么罪？你这四十几天可去交过税？？”</p>
“我今日带着钱袋就是为了交税！”</p>
“钱袋？我怎么没见到什么钱袋？”金捕快把银子倒出来，随手把空空如也的钱袋丢给小七，使了个眼色。</p>
小七心领神会，从怀里摸出火折，把钱袋点燃。</p>
火焰舔舐着袋子的边缘，迅速蔓延开来，麻布制成的钱袋被烧得支离破碎，熊熊火焰最终将其吞噬殆尽。</p>
很快，火苗渐渐熄灭，只留下街道上一堆灰烬和烧焦的痕迹。</p>
金捕快把银子收好，看着小七销毁证据，狞笑道：“凡客商匿税，及卖酒醋之家不纳课程者笞五十，物货酒醋一半入官。（注1）”</p>
“交易用银一钱者，罚钞千贯！（注2）”</p>
“你犯了什么罪还用我说么？”</p>
说完，拿出一两银子，想了想，塞回自己兜里，又摸出一钱银子塞到范凌远怀中。</p>
“兄弟们，你们都看见了，他卖了一钱银子的鱼丸，按律该罚缴一千两银子，笞五十！给我绑了他，押回大牢，等他家人来赎他！”</p>
一个捕快从怀里掏出捆麻绳，利索地把范凌远双手反绞，押着他站了起来。</p>
范凌远鼻头流着血，这是刚才不知道谁给了他一肘子。</p>
同时脸色惨白看着金捕快，慌忙解释道：“大人！我刚开始做生意，不知道还有这个规定……大人！不知者无罪啊！”</p>
金捕快看着范凌远惊慌失措的样子，阴笑道：“没事，等到了大牢你就什么都知道了。”</p>
注1：</p>
凡客商匿税，及卖酒醋之家不纳课程者笞五十，物货酒醋一半入官。于入官物内以十分为率三分付告人充赏，务官攅拦自获者不赏。</p>
——《大明律·卷八·户律·课程·匿税》</p>
注2：</p>
洪熙元年增市肆门摊课钞……</p>
正统初，诏凡课程门摊，俱遵洪武旧额，不得藉口钞法妄增……</p>
户部言民间交易，惟用金银，钞滞不行。乃益严其禁，交易用银一钱者，罚钞千贯……</p>
《明史·志·卷五十七·食货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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