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霜,清辉倾洒在地面,勾勒出一个曼妙的身影。 李纨静静地伫立在门外,美眸凝视着王睿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痴迷之色。 “小姐,王公子已经走远啦,快进屋子里面吧,这夜里风凉,莫要着了寒气。” 素云不知何时来到李纨身旁,轻声笑语中带着几分调侃。 李纨闻言,俏脸瞬间染上了如晚霞般的红晕,手中的帕子轻轻扬起,作势在素云身上轻轻抽打了一下,娇嗔道:“好你个促狭鬼,净会胡言乱语。不过是在思考旁的事情,一时出了神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 素云捂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应道:“小姐教训得是。只是小姐呀,还有一桩大事您怕是忘了。 王公子带兰哥儿出去玩了这一趟,您费心费力地做了满满一桌的好菜,却忘了邀请公子来,这岂不白白浪费了小姐的一番心意,实在是可惜得紧呢。” 李纨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如梦初醒般,下意识地抬步想要追出去将王睿唤回来。 可脚刚迈出一小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罢了,素云,我们进屋吧。” 李纨在桌旁缓缓坐下,眼神有些游离,思绪如纷飞的柳絮飘远。 自从与王睿相识以来,每个月都会以给兰儿补充营养为借口,送来至少八百两银子。 这笔数目对于她们母子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比起府中那些少爷公子们的例钱,不知要丰厚多少。 曾经,她日夜盼望着府中的例钱,以维持生计。 如今,有了王睿的帮衬,那些微薄的例钱,她早已不放在眼中。 素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纨的神情,心中暗自偷笑。 自家小姐这些年过得实在艰辛,如今有王睿时常关照,小姐的日子才渐渐有了盼头。 而且,她还知晓一些旁人不知的秘密,晚上小姐入睡后,时常会在梦中轻声呢喃着“睿哥儿”,偶尔还会发出一些娇柔的梦呓。 她心疼小姐的不易,这些事情,即便心中明了,也从不戳破。 听风苑。 “鸳鸯,劳烦给我做一碗炸酱面。” 鸳鸯听到声音,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身迎向王睿,,说道:“公子,您怎的不在外面用膳?外面的酒楼饭馆,菜式丰富,定有不少美味佳肴。” 王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外面的吃食虽花样繁多,但哪比得上咱们鸳鸯姑娘的手艺。在我心中,还是你做的饭菜最是可口。” 鸳鸯的脸颊顿时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娇嗔道:“公子惯会哄人,嘴甜得像抹了蜜一般。不过既然公子想吃炸酱面,我给公子加上两个鸡蛋,让公子吃得满足。” 言罢,鸳鸯转身向着厨房走去,脚步轻盈如燕。 在京城的另一处,贡院依旧紧闭着大门,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庄严肃穆。 恩科考试结束已然有一段时日,阅卷的进度已经进入到最为关键和紧张的时刻。 审卷院内,两间宽敞的屋子中,木匣堆积如山,仿佛一座座小山丘。 每一只木匣之中,都存放着一份考生们饱含心血的试卷。 此次恩科,负责阅卷的审卷官共计三十七名。 其中,有两名主考官、两名副考官,还有为数众多的二级审卷官和初级审卷官。 审卷官们被分成了十八个小组,每组两人,彼此协作,进行交叉审核阅卷。 每一份卷子,都必须有两位审卷官的签名认可,方能算数。 阅卷的规矩与解试如出一辙,倘若两名审卷官对同一份试卷的意见存在分歧,就必须将这份试卷交由上一级的审卷官来定夺是否予以采纳。 如果二级审卷官之间仍然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就需要提交给副主考来做出最终决定。 不过,这种情况实属罕见。毕竟,所有参与审卷的官员,皆来自国子监,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拥有着深厚的才学和丰富的资历。 只要秉持公正之心,不带丝毫偏见,想要做到公平公正地判卷,并非难事。 三千多份试卷,绝大部分都面临着初级审卷官的严格筛选。 淘汰的条件极为严苛,首先进行的第一轮初选,但凡出现题目没有做完、卷面有涂改以及书法欠佳等情况,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淘汰。仅仅这一轮初选,就将近淘汰了一半的考生。 这便是科举考试的铁律。有些考生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然而在考试过程中,稍有疏忽,写错了一个字,忍不住涂涂改改,然后将正确的字书写在上面。 在审卷官的眼中,这种行为存在着留下记号、作弊的嫌疑。 经验丰富的考生,在发现自己写错字的时候,往往选择不去涂改,而是将错就错。 如此一来,卷面保持整洁,没有污点,至少在第一轮初选时,不会轻易被淘汰。 按照阅卷的标准,试卷中出现错别字属于次等试卷,后续同样可能会被淘汰。 但是,不少考生依然心存侥幸,幻想着万一审卷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错别字,那么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这种微乎其微的生机,即便能够逃过初审官的火眼金睛,也很难躲过二级审卷官的严格审阅。 本次恩科的考生参选机制与以往有所不同,前来应考的考生,皆是各府乡试中名列前茅的举人。 元熙帝此举,自有其深意,旨在通过恩科,从众多考生中筛选出真正有才能、有见识的人才。 虽说在考试尚未正式开始之前,这种选拔方式或许会错失一些藏于民间的奇才俊彦,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一种相对直接且行之有效的筛选方法。 经过几日紧锣密鼓的阅卷工作,初级审卷官的三轮初选已经宣告结束。 三千份试卷,在这三轮初选过程中,被淘汰了五成之多,剩余的一千多份卷子,被陆续送到了二级审卷官的手中。 按照既定的流程,这些卷子还将被淘汰掉大半,大约只有三百份卷子能够被送到副主考的手中。 届时,由副主考二人从中挑选出一百二十份试卷呈递给主考官。 主考官再对这些试卷进行抽阅,如果没有任何异议,便在这一百二十份试卷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这些考生,成为了此次恩科的幸运儿。 当然,如果主考官对其中的某几份试卷存在不满,就会将其退回,副主考则需要从二审淘汰的试卷中,择优进行补充。 恩科的两名主考官分别是卫臣和李佑,此外,还有一位年约六十七十岁的长者亲临坐镇。 这位长者非同小可,名为君问兰,字一苇。曾是先皇与元熙帝的授业恩师,昔日因对官场的种种弊病深感不满,毅然辞官归隐,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后来,元熙帝多次诚恳邀请,才决定重出江湖,回归朝堂。 如今,他担任着太子太傅这一要职。 元熙帝之所以邀请君问兰出山,除了看重他的才学和威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希望他能够协助朝廷,挑选出真正的栋梁之才。 为此,元熙帝特意赋予了君问兰一票否决权。 倘若因为某位考生提出的策论观点过于激进,而在选拔过程中遭到不公平对待,君问兰便可以行使这一权力,提出异议。 当然,这一权力并不能随意滥用。 从元熙帝对君问兰的敬重与倚重便可看出,他对君问兰的信任与期望之深。 无论是李佑还是卫臣,对于君问兰都怀有深深的敬意与钦佩之情。 从君问兰的名字便可略窥其品性,对兰花情有独钟,而兰花向来象征着高洁与清雅,足见其品德高尚,实乃天下士子们的楷模与典范。 恩科考试的第一场和第二场,主要考查考生的基本功是否扎实,以及卷面是否整洁。 只要考生能够发挥稳定,表现出色,便可获得满分。 而第三场的策论,则是对考生思维辩证能力和政治远见的深度考验。 两位审卷官神色恭敬地对着李佑、卫臣和君问兰施礼,说道:“禀报各位大人,这位考生的经义公文造诣颇深,策论的构思亦是逻辑严密、严谨有序。只是下官等在斟酌,是否应将其纳入最后的一百二十份考卷之中。” “只是什么,速速如实道来。”李佑微微皱眉,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急切。 “还请大人过目。”手下的官吏心领神会,赶忙将那份试卷呈递给李佑。 李佑接过试卷,目光首先被那一笔飘逸潇洒、极为漂亮的行楷所吸引,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好字!好字啊!” 李佑越发觉得这字迹熟悉非常。思索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这试卷竟是王睿所写。 再细细研读策论中提及的海禁和土地问题,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王睿此次提出的对策,大胆创新,贴合实际,切中时弊。 也难怪审卷官们心存顾虑,不敢轻易敲定,毕竟稍有差池,便要承担巨大的责任。 其实,此次恩科的策论题目与以往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多数考生的回答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一步,提出改制的想法。 当然,也有部分考生提出了一些创新机制,但在如何具体落实方面,却未能阐述清楚,缺乏可行性。 “卫大人,见李大人看得如此入神,下官也想一睹为快,不知可否?”卫臣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好奇,说道。 不等李佑回应,卫臣便伸手将试卷拿了过来,仔细阅览起来。 卫臣看罢,也不禁连连赞叹:“此字写得的确是赏心悦目,这策论的撰写更是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然而,当看到王睿在土地制度中提出的税收标准以田地数量的多少代替人口数量这一观点时,心中不由地“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道:“这岂不是要拿石头去绊那些权贵们的脚吗?怪不得审卷官们迟疑不决,不敢轻易将这份试卷交上去,这分明是把难题丢给了上级啊。” 卫臣身为旧党一派,政治嗅觉极为敏锐。 心中暗自揣度,陛下在策论开考前的最后一刻才将题目送来,而且题目内容与以往大相径庭,似乎是专门为某个人量身定制的。 要知道,在以往的科举考试中,像这样敏感且具有挑战性的试题,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卫臣轻抚着自己的胡须,目光转向李佑,问道:“李大人,对此您有何看法?” 李佑不假思索地回道:“依我之见,此卷当列入榜单,如此才华,不应被埋没。” 卫臣微微皱眉,面露犹豫之色,说道:“我对此事仍感踌躇,不如我们请教一下君大人,听听他的高见。” 君问兰接过试卷,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研读起来。 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 过了片刻,君问兰放下试卷,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此卷之观点,新颖独到,且有理有据,分析透彻,实乃不可多得之佳作。虽观点颇为大胆激进,然亦有其可取之处。依老夫之见,可列入榜单。” 李佑和卫臣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君问兰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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