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体恤各位与家人情深,所以难免想多问你们一句,你们是想自己和亲眷抱着那所谓的阴德到地里享清福去,还是想自己损了阴德,却和家人们一起活下去?”</p>
那几人一下子抬起头来,纷纷盯住了她去。</p>
“军长夫人这是强逼我们?”</p>
萧子窈盈盈一笑。</p>
“这是选择。”</p>
她道,“之后的事情,全由我和沈军长兜底,你们说到底不过只是我放出去的狗罢了,谁会无聊到为难几条狗呢?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不过是些没了农田屋舍的灾民罢了,难道真敢对你们动手?”</p>
一时之间,四下无声。</p>
没由来的,所有人居然都觉得,她说得也许不无道理。</p>
哪怕,她的一言一行,仿佛都视人命为玩物一般。</p>
“好了,都别愣着了,组织好你们手下的小队,快去炸山吧,兵贵神速。”</p>
她终于拂袖一笑。</p>
没人再说话了。</p>
却是半晌过去,只待那几个兵子都领命走了,萧子窈适才轻轻一咳,道:“呆子,我有点饿了,把你饭盒里的包子拿来给我吃。”</p>
沈要眉心微皱。</p>
“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我送你回家吃饭。”</p>
“不行。”</p>
她十分坚决,“我要留在这,直到他们把坟山炸掉。因我而死的人太多了,现在又有了许多因我而不得安宁的死人。我不能走。”</p>
话毕,她便招了招手,只管同夏一杰说道:“把包子拿给我吧,我饿了。”</p>
夏一杰有些不忍。</p>
“子窈,这包子已经凉透了。凉的吃食伤胃,你身体不好……”</p>
“没事,给我吧。”</p>
是时,暴雨依旧。</p>
夏一杰倏尔想起,少时,他读《岳阳楼记》,篇中写浊浪排空,樯倾楫摧,那是满目萧然的人间,他根本想也想不到,自然便不会感极而悲,唯独眼下,他终于明白那几句诗的意思,也明白忧谗畏讥的含义。</p>
他于是静静的将那饭盒递给了萧子窈去。</p>
“谢谢你。”</p>
萧子窈轻声笑道,“其实,我也知道凉了的包子不好吃,那和白事上的贡品没什么区别。”</p>
话毕,她便走入了雨中,沈要一瞬不察,竟然拉都没拉住她。</p>
她只管陡的跪了下去。</p>
“到底凭什么呢。”</p>
她说。</p>
“我爹爹死的时候,我哥哥姐姐们死的时候,甚至我姆妈和大姐死在东北战场上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同我说一句,我们家是忠臣良将,我们家一定会积德积福——反倒是现在,我的家人死绝了,终于轮到我来救民了,他们却都说我损阴德。凭什么?”</p>
如此,她便一面说着,一面又将那冷透了的包子往雨里推,最后居然重重的一点额头,猛的叩首。</p>
然后,不远处,一道雷声与爆炸声同时响彻天际。</p>
“爹爹,我这次,应当没丢萧家的脸吧?”</p>
她终于如是笑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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