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营中哨音阵阵,穿过校场,便可以往禁闭室里去了。</p>
萧子窈熟悉军营,就仿佛熟悉帅府一般,都是家,也都是她长大的地方。</p>
这一点儿不奇怪——她只有三岁大时便被萧大帅往营里带了,不是偷偷塞进办公室里的带,而是晾在檐下,让她站军姿,等站不住了再放回屋里的那种带,然后晚间吃大锅饭,馒头干巴巴的,难以下咽,就抹一筷子尖尖大小的腐乳上去,小姐不像小姐的养法,好在,回了帅府,她照样还是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p>
她好像是没怎么进过禁闭室的。</p>
毕竟,萧大帅的掌上明珠,怎可能轻易踏足此地?</p>
所以,眼下,那好长好长的一条路,她实在走得好难好难。</p>
模模糊糊的,萧子窈只见那层层叠叠的楼梯好似蚕蛹,黑亮又饱满,像是吸饱了血的样子,并且无限连接走廊与廊灯,偏偏,此处更无窗子,四下里的气味和温度便尤其显得锈蚀且冰冷起来。</p>
她听见有人在叫。</p>
那是,萧子山的声音。</p>
她于是发了疯一般的跑了起来——只不过,她到底还拖着一双近乎残废的腿,所以,哪怕她再跑、再落力,一切也只是无用功而已,铝脚踏碎眼泪的声音回音一遍又一遍,她终于一下子扑倒在地,没人来扶她。</p>
前面的路,她得一个人爬着走完。</p>
她手中的拐杖咚的一声滚落了。</p>
那声音就像是一口钟,丧钟,在如此逼仄阴暗的长廊里骤然响起,然后,经久不息。</p>
沈要眉心微皱。</p>
一直以来,比他的手更灵敏的杀人工具,应当是他的耳朵。</p>
他几乎是一瞬便认出了萧子窈的脚步声来。</p>
“萧子窈来了。”</p>
他于是忽然说道,又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撬棍,一副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p>
萧子山只管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p>
“……你不配叫我妹妹的名字。”</p>
谁知,他话音甫落,那厢,沈要却很是轻易的躲开了他去。</p>
他甚至步子轻快,仿佛连心情都很不错。</p>
“太好了。躲开了。”</p>
沈要低声道,“六小姐讨厌我脏兮兮的。”</p>
他转身便走。</p>
——却是兴高采烈的推开了门去。</p>
于是,只此一瞬,他便看清了。</p>
那是匍匐在地的、并且缓缓向他爬行而来的,他的,六小姐。</p>
萧子窈。</p>
不是说,奇迹不会出现在狗身上吗?</p>
他分明是许过愿的,许愿总有一天,萧子窈会再次向他爬来,要执着,要目不转睛,要非他不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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