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说道:“奴婢明白爷的意思。爷总是担心奴婢因男女之事而将大仇抛之脑后,更担心奴婢心绪不定而没办好爷您的事情,只是奴婢……” “爷不是要逼你只能记住仇恨,我也常说仇恨会让人失去理智,但你……你也不能一点都不想呀!朝海先生生死未卜,你若是不能静下心来学好爷教你的那些,你又如何独挡一面,又如何……唉,算了。该说的都说过了,你快去休息吧。爷我一定要你,但不是现在。十八岁的年纪也不是生孩子的时候。” “生、生孩子……” 刘梦棣前面的话好似根本没起任何作用,倒是最后一句话让落尘姑娘记住了。 ……………………………… 咸元十九年。 十一月三十一。 清晨。 天色刚刚放亮,在宣政殿外等着上朝的朝官们三三两两地聚集着说着悄悄话。 同是太子党的户部侍郎何溯之与右都御使卓不凡站在一起正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那何溯之问道:“卓右都你与六爷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如何见了他如同见了阎罗一般?当然了,我见他我也怕,但不至于像您这般呀。” 卓不凡叹了一声说道:“欠债的见着了债主,自是要逃的!就算是说到御前去说,那也是我没理……” “阿?”何溯之愣了一下问道:“你还欠他钱呢?” “那一年榆林、延安两府大旱,皇上命我前去查看灾情……唉。其实我不用去都知道那里什么情况了!且去了也没用呀,手上没有银子,去了也只能干瞪眼干着急,皇上那里又……你这个户部侍郎自是比我清楚户部的情况。” 何溯之点头说道:“是呀。近些年我们与齐国矛盾不断,陆陆继继在汜水关陈兵了近十万大军。这训练整备、兵器甲胄、人吃马嚼哪样不用花银子。若是老天爷开眼无灾无祸还算是能支应过去,可一到灾年……唉,如今腊月将近,也不知贫民百姓今年又该如何熬渡过冬……”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与皇上要银子,皇上却只是让我先去看一看。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去找世家乡绅筹措银子。可、可长安城的那些世家贵胄哪里会管榆林百姓的死活,拢共才筹了一千两不到呀。最后弄来弄去,只得问六爷借了一万两银子。” “全花了?” “杯水车薪!但至少打出了些井来,算是救活了几县百姓!不过这事还真神了!” “什么神了?” “我出发之时六爷与我说,夜里有神将给他托梦,说是在宽州地界地下十五丈的石下有地府所用之泉眼一口!我去了那里便命人掘地十五丈,果见石层。后又命石匠开石,又掘进一丈,突然一股清泉流喷涌而出,如春之甘露,汩汩而积!” “哦!听说了,后来宽州城不就因此涧改名叫清涧县了么?却不曾想此是六爷被神人托梦所至。如何不见你之前提起过?” 卓不凡摇头说道:“我等读圣贤之书,若非无有他法,哪里敢轻信此事,子虚乌有而已,但他怎么就……你说他是不是真是阎罗转世?要不然怎么就会知道那么深的地下会有泉水呢?” 何溯之却是笑出了声来:“你刚刚还说什么子虚使者乌有先生,如何话头一转却又说起这些玄奇来了?你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去还那阎魔的万两银子,要不然我帮你去找秦相问一问,许是他会有所办法的。” “不必不必,这是我欠下的银子,不好找秦相帮忙。他若是真帮了,谁知那现世阎罗要找他要多少呀!” “你就不怕六爷真为了银子把你给打死打残么?” “不会,他其实就是吓一吓我而已。若真要与我为难,早把我那几间旧房给收。何况我还找了兵部蒋侍郎帮我说了下情。你知道蒋侍郎是做什么的,六爷多少会听两句。” 卓不凡是一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但不等于他是那种迂腐的官吏。 若是没些心眼是坐不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管着情报工作的蒋宗宪作为皇帝的眼睛,虽然只是个侍郎但却是连内阁辅臣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刘梦棣虽然与蒋宗宪没有交情,但平日里与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得罪。 蒋宗宪为卓不凡开口说话,刘梦棣多少也会听一点点的。 而且卓不凡让蒋宗宪说情也绝不是因为刘梦棣会给蒋宗宪面子。 而是因为卓不凡得让蒋宗宪知道自己那一万两银子的来源,省得被别人诬陷一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的大罪。 蒋宗宪知道了就是皇帝知道了。 卓不凡还是希望着皇帝能帮自己把这一万两银子给还上的,毕竟这是为了延安、榆林两府的百姓而产生的开支。 但最终皇帝还是没有帮他还钱。 原因也很简单。 要是所有官员都这么做,皇帝就算是把大明宫给卖了也填不上这个大窟窿! 但皇帝刘泷还是因此对卓不凡心生好感,使得卓不凡很快就做到了右都御史的位置上来。 卓不凡接着说:“我只要平日里躲着点六爷,别让他想起……想起?” “卓右都怎么了?” “有多少拿多少?地方孝敬?抵押?他不会是在暗示我……” “什么?” “没什么,就是……糟了!” 卓不凡说着用手袖将脸一捂,急急转了个身。 何溯之抬眼一看,只见得刘梦棣穿着朝服、打着哈哈从一边走了过来。 他懒懒散散地向着着宣政殿边上的朝班房而去。 所谓朝班房,就是给上朝的官员们准备的休息房间。 朝臣们五点左右从家里发出,七点正式开始上朝。 朝会一般会在十点左右结束,最短也得开个两三个小时的会。 李泷是个勤勉的皇帝,他天天上朝,朝臣们自然也得天天跟着去了。 谁又能没有个突然的头疼脑热、跑肚拉稀呢? 所以在宣政殿的边上就有这么一个地方用于休息与解决这种事情。 上朝绝不是某些人传闻的那样防止尿多屁多而不吃早饭,若是那样谁又能做到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 朝里许多都是老臣,可不是年轻后生,又有几个臣子真能受得了? 所以宣政殿里就有一个殿前侍中专门来处理这类事情。 若是要去厕所,给侍中使个眼色,侍中就会上前询问,然后带那朝官去解决。 朝班房虽然有里屋与外厅两间,但总共就那么大,而朝臣的人数又很多,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到朝班房里休息。 连何溯之、卓不凡这样的都得站在外面站着。 朝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皇子王爷、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才能在里面坐着。 至于别人,就只能在宣政殿外的广场上站着了。 只是李泷的那些皇子相互看不顺眼,不像那些人精朝官们能压得住气。 为了不引发矛盾让别的派系看笑话,他们干脆也出了朝班房,与自己的门人在广场上“密谋”说话。 当刘梦棣来到宣政殿外时,众皇子与朝官们都投来了诧异的眼神! “你快看!奇了!不爱不上朝的现世阎罗今日却是来了!” “听说皇上要将内务府交给他,想来是来这里显摆示威来了!” “我看不见得。他从来不参与朝政,且他在朝里也没有什么门人,他来能做甚?” “许是想不开,到朝到听参来了。你想呀,他哪天没做下过糊涂事?哪天没人上奏疏参他?皇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众人正议论着,刘梦棣大步就走进了朝班房之内。 他大声叫道:“谁看到蒋宗宪了?” 此时朝班房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连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内敛收气的首辅秦谦也转过了头来。 那秦谦坐在炕上冲着刘梦棣微微一笑之时,刘梦棣已走到了秦谦的身边。 他往秦谦边上的炕上一坐,那秦谦便问道:“六爷今日如何这般得空?” “别提了,前几日去大慈寺转了一下,没成想与本王缘份不浅的瑶儿也在寺中礼佛,我们二人是甜甜蜜蜜地说了一阵的情话,只是她还未嫁与本王,最终只能各自回家。她这一走,叫我好一些日子不能入睡,一闭上双眼便都是瑶儿呀!” 秦谦却是笑了一声说道:“小女没这么大的福气吧?不曾听她说过呀。” “男女私定终生自是不可能与家长说呀!我说秦相,你什么时候做个主,将你女儿嫁给本王也就是了,省得我们二人朝思暮想的受这份心累!” 刘梦棣口中的瑶儿即是秦谦的女儿秦媱奾。 那天刘梦棣去大慈恩寺之时便听监寺圆通说过秦媱仙去过大慈恩寺,但二人实际上没见上面。 秦谦笑道:“小女其实不像您六爷看到的那般乖巧,她顽皮得很呢,只是在太后及皇后面前不敢放肆,怕是伺候不好六爷你呀。六爷厚爱,臣记下了。” “小气得很!太子都有太子妃了,着实用不上秦相这般费心思,父皇要是真想让你女儿做儿媳,不早就赐婚配给太子了么?你猜父皇为何不让太子娶你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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