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开始移动，列队往校门外进发。 我站在那里，眼睛看着面前一个个年轻人从我的面前经过，离开操场。 “快点！加快脚步！”有人喊。 我的心情沉重无比，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似的，连呼吸都困难。 我转过身去，深深地吸了口气。 抬起头，正好和身边的林杉目光接触。 他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也不像平时看到的那样轻松，他的眉毛拧在一起。 “队长……”他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说道，目光转向校门口。 这会儿，已经有一部分人出了校门，他们开始按照分组，从各自的卡车后方上车。 “待会再说吧。”林杉这么说道。 我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经移开了。他不再看着我，而是望着操场上剩下的士兵。 我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大概也猜到，他想说的话不希望别人听见，所以，要等队伍都移动到远处之后再说。 “嗯。”我点了点头：“好。” 林晓琪从我的面前经过，她后面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我和她的目光对上了，她看了我几眼，眼神中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忧郁，眼里的光亮没有平时那么强烈了。 她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我的身后，接着，扭头走了。 这下我明白了她眼神的意味。 她是在为苏婷难过。 我下意识的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 “队长，”大概是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林杉开口了：“三分钟时间够不够？” “什么三分钟？”我疑惑地问道。 “和她说几句软话，”林杉扭过头来看着我，他嘴角往我的后方稍微努了努：“刚才，说的有点重了。” “不用。”我说道。 “我理解你这会儿的压力，”林杉深深地吸了口气：“曾姐出事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是，这个人……” 我沉默。 “我知道你是为她着想，”林杉继续说道：“跟着我们的确会有危险，你是好心，所以，至少让这个人，心里好受些。我不清楚她和你……嗯，但她的确用心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犹豫了几秒之后，说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以后再说，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无论如何，她不能去。” “队长你决定就好，但允许我再多说一句。” “你说。” “你应该很清楚，不是百分之百的，会有以后了。”他眼睛望着面前空荡荡的操场，低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保证会有以后……万一，我说是万一，这是最后一面的话，谁留下了这样的记忆，都不好受……” 他这话触动到了我，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头脑像是“嗡”的一声响。 原本就沉重至极的心情，再次往下坠落。 嘴唇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见我不说话，林杉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动摇，他补充了一句：“现在，我只能留给你们两分钟了。” “你先过去，”我咬了咬牙，然后点头：“我很快来找你。” “是！”林杉立刻提高了声音，他冲我敬礼，然后转身向校门口跑去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回头。 苏婷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她眼睛看着我。 惨白的灯光照射下，她孤零零的影子被拉的老长。 两分钟…… 我快步的走向她。 因为光线的照射，她脸上的泪水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她哭了吗？ 我更觉得难过了，刚才，因为一时的冲动，我对她的态度似乎很坏很坏。 其实仔细想想，她没有对不起我什么，相反的，她一直对我很好，虽说有些举动让我无法接受，但是，她就是这么一个纯粹的人。 我开始感到后悔。 见我过来，苏婷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仿佛我是个魔鬼。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之前在大学城时的场景。 一名矮小瘦弱的女兵站在成排的尸体旁发愣，她的泪水和鼻涕挂在脸上，也不知道擦去，整个人像是灵魂都被抽空了。 苏婷迟早也会面对这一切的。 脑海中的画面和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重叠了。 我仿佛看见苏婷穿着布满血污、脏兮兮的军装，站在焦土之上。 我走到她的面前，伸过手去，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苏婷猛地别过脸去，用手拦住我的手。 “别动。”我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柔和，但是因为之前的情绪依旧蔓延着，导致我的声音并不像我预想中的那样温柔。 苏婷像是被吓到了，她颤抖了一下，抬起的手放下了。 “别动，”我再次压低自己的声调：“别哭，你听我说。” 苏婷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依旧是扭着头不看我，嘴唇抿的紧紧的，眼泪水倒是流的更厉害了。 我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手上温热的触感让我的心头也软了下来。 我感到鼻子突然有些酸，自己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曾绪出事了，”我说道，话一出口，我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颤抖：“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我不能让你去。” 听到我这话，苏婷愣住了，她终于是转过头来看我了。 她的眼睛瞪得圆圆，满脸的诧异，之前留在眼睛里的泪水又涌出来了。 “请你理解我，”我继续说道：“你不要哭了，我无意伤害你，我只是不希望你涉险，事情来得突然，我有点冲动。” “可，可你去了。”她颤声说道：“我也得去啊，我们不是一起的吗？” “你没有经验，到了那里，我没有办法分心顾你，你在这里，我才能安心。”我说道：“我答应你，不会丢下你的。你能理解我吗？” 苏婷再次抿起嘴唇，她看起来仿佛是更难过了。 校门口传来了一声喇叭声，那是林杉在提醒我，要出发了。 我回头向校门口的方向望去，大家都已经上车了，林杉坐在一辆吉普车的驾驶座上，车门打开，眼睛却不望向这里。 “我没时间了，”我回过头来，看着苏婷：“我只能和你这么说，有那么几个人，我是万万不能让他们死在我前面的，”说到这里，我举起右手食指，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你是一个，所以，理解我一下，好吗？” 苏婷抽泣起来，但是，我的话她应该是听进去了，她拼命点头。 “我为我刚才的态度向你道歉，”我说道：“请你原谅我，好好地待在这里。” “我，我不怪你，”苏婷哽咽着说道：“但你要回来！” “我答应你。”我说道：“你等我。” 说完，我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之后，我又停下，回头。 我再次来到苏婷身边，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别哭了，等我。” 她摘下眼镜，用手捂住眼睛，用力点头。 我的目光越过了苏婷的肩膀，看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阿坤。 “阿坤，替我照顾好她，拜托。”我说道。 阿坤点头，然后冲我挥手：“我们都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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