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主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紫舞终于清醒过来,忽然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在场的除了夜漓,具是十分惊讶。 “你好像早就知道我能带你们出去。”紫舞瞟了她一眼。 “倒也不是那么笃定,”夜漓笑笑:“不过你被关进来的日子跟锁妖塔创建的时间差不多,想来总是知道些什么的,一直没有动作,恐怕一是不知道这塔内禁制的厉害,也不敢贸然对九婴下手,二是觉得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了,与其被六界追杀,倒不如躲在锁妖塔内。” 紫舞内心有些震动,她的心思居然被夜漓猜中了九成以上,这冥界的小鬼是什么来头,但她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先说说怎么出去吧,”夜漓故意激将道:“锁妖塔不是固若金汤吗?你说能出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紫舞问了一句:“有谁知道锁妖塔的来历?” 见没有回应,她又缓缓说道:“相传上古时期,轩辕氏衰,暴虐百姓,诸侯齐伐,民不聊生,时有一部落,以貙虎为图腾,名曰岐虞,岐虞氏的主君以骁勇善战着称,武艺超群,妖邪莫敢近身,听闻他刚年满十四岁,便独自一人去曲潼江捉蛟魔兽,赤手空拳斗女魃,不但全身而退,还把那贱人一直逼得逃到了无人之地沙漠之中。” “这个氏族兴起之时,正是天地混沌,人族式微,一派乱象,岐虞氏倚仗其战力优势,四处南征北伐,陆续吞并了不少周围的小部落,最终推翻轩辕暴政,统一各部落,问鼎中原,建立了岐虞国,岐虞氏主君称王,会天下诸侯于泰山之巅,举行了封禅大典。” “而后岐虞王知道天下百姓受连年战乱迫害,早已困苦不堪,于是屯兵为农,休养生息,带头鼓励耕织,岐虞国也日渐强盛起来。几年后,岐虞王座下群臣见其正值盛年,却始终未曾娶妻,便直言进谏,劝说他尽快立一个王妃” 说到这里,夜漓听得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咳嗽两声,示意紫舞能不能挑重点说。 但她并未理睬,反而自顾往下说道:“相传岐虞王不但少年英雄,能文能武,而且长身玉立,长相俊美,俊美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岐虞王亲自带兵出征时,因担心自己容貌过于清秀,失了威严,常常会带一个鬼面具。” 紫舞一贯冷口黑面,对这个岐虞王倒是几尽溢美之词,若不是夜漓亲眼见到紫舞为肖郎殚精竭虑,要怀疑她爱上的是不是这个岐虞王了。 “当时各诸侯内仰慕岐虞王的女子数不胜数,但他却早已心有所属,倾慕北黎部主君之女,欲立为虞王妃。但在二人大婚之日,岐虞王却遭人行刺,王妃为了救他,被刺客用利器刺穿胸膛而死,结果岐虞王便因忍受不了丧妻之痛,之后便疯了,翻山倒海地要抓凶手,还带兵入侵诸侯的领地,不惜引发内乱,也要为王妃报仇,初时百姓还念着他的好,可是他越闹越厉害,惹得民怨四起,最终引火烧身。” “后来仇人死了,仇也报了,岐虞国也分崩离析了,岐虞王本人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相传他为报仇走了邪路,他没有入魔,倒是行了鬼道,将灵魂出卖给前任鬼王,获取力量,才得以大仇得报。” 时英插嘴道:“前任鬼王?鬼王为什么要找上他?” 紫舞冷哼道:“这还不好猜吗?小鬼还阳前,都是要找替身的,鬼王也不例外,何况冥界不能无主,鬼王一职多么重要,岂能说撂挑子就不干,自然是要找好继任者的。” 夜漓忽然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报仇之后,岐虞王必须按照事先的约定,接任鬼王之位,据说凡人行此法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必须魂魄生生抽离出来,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的肉体被焚毁掉,那种感觉噬心蚀骨,痛不欲生,是真正意义上的涅盘重生。” 五千年多年前成为鬼王的,便是当世的冥界之主洛梓奕,那末紫舞说的岐虞王,莫非就是洛梓奕的前世?夜漓心下疑惑,感慨自己在鬼王座下侍奉了六百多年,对他的过往竟一无所知。 紫舞冷声道:“锁妖塔建于岐虞国承元年间,建立的契机,便是岐虞国内乱,天下大变,气象浑浊,催演灾祸横生,妖魔肆虐。” 她用嘲讽的语气接着说:“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但派天官下凡除妖平乱,还授予仙门神权,建造锁妖塔,以镇压囚禁出来作乱的妖魔鬼怪,时至今日锁妖塔已在这里驻守了五千年,它虽在人界,却非凡物,有仙法加持,禁制森严,再加上关了当年为害人间的凶兽九婴,以蚀骨钉封印在塔底,在这锁妖塔中,不管你是妖是魔是鬼是仙,全都修为尽失,要打败九婴并且破阵而出几乎是不可能的。” 夜漓又问:“所以呢?” 紫舞说:“你可知锁妖塔为何要建在此处?” 夜漓不答,等着她自己和盘托出:“岐虞王乃是神农氏后裔,出身优越,十二岁便练得一身神力,十七岁继承大统,承袭主君之位,只用了短短三年,便先后打败了与他为敌的最大的两个部落,在一统中原之时,于南荒小国于滇一处山脉得了一块奇铁,以火山熔岩铸成两件兵器,一件叫锁魂,一件叫岑缨,得了神兵之后,他更是如虎添翼,寻常天兵天将都不是他的对手。” 夜漓皱眉心道,怎么又开始夸奖起岐虞王了,神兵锁魂?她摸了摸袖中的武器,莫非指的就是锁魂链? “岐虞王年少有为,难免就有些狂妄,尤其封禅立国之后,便更加不可一世,经常自比为天,岐虞国的子民也将他们的主君当成神一样顶礼膜拜,当时的岐虞国巫术盛行,人人都可以通万物之灵,与天地沟通,修炼成仙,岐虞国的大巫和国师甚至还开辟了通往天界的神山之路,使神明失去了往日受到的敬重。” “须知天庭向来傲慢,区区人族,又怎能与天齐,天帝知悉后震怒,下令烧毁建木,封锁神山之路,而后数千年,沧海桑田,地转星移,高山坳为何是仙门禁地,因为这里就是凡间通往天门之所在,也是天界防御最薄弱的地方,建锁妖塔镇守此处,你当天界真的是好心为凡人着想?他们只是怕自己后院着火罢了。” 夜漓好像有些听明白这番话的去向了。 紫舞扫视了一圈:“被封锁的通往天界的神山之路必在锁妖塔内,若是能找到,也不必想办法破了禁制,直接杀上天庭岂不更快。” 她说话的语气好像这是同去金陵茶楼吃茶一样寻常的事情。 “噗”她说完,过了好久夜漓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因为环境太安静,所以这个笑声尤其刺耳。 紫舞并不以为意:“就凭这塔中的一众妖怪,也未见得就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夜漓看了鹤青一眼,心里一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英插嘴道:“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她伸出手:“先把我的诛仙剑还给我。” 紫舞冷笑:“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谈条件”,她拍了拍刚刚装着竹七的口袋道:“有本事,你尽可以来抢。” “你!” 时英怒视着紫舞,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这时,塔心室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叮铃、叮铃”的声响。 那声音不大,细碎而清亮,却宛如响在心扉上一样。 夜漓初来乍到,不知这声音何意,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众妖却如临大敌,连紫舞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了。 “叮铃铃”等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了,夜漓才发现,这是铁锁链碰撞发出的。 “是是魔族!”妖怪们压着声音道。 “是魔族那个疯子来了!” “救命啊,快跑!” “莫不是又到了他疯病发作的时候了?这次怎么这么快?!” “魔族的人是不是都有疯病,你看魔族的般若公主,就疯得厉害,神魔大战开始之初,般若公主还是魔族的主要战力,到后来就杀得敌我不分了” “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保命吧” “来了来了,快逃啊!” 众妖抱头鼠窜。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夜漓跟着众妖一起躲了起来,小声询问:“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的疑问却没有得到回答,显然他们也不知这魔族人的来历。 只有紫舞回答:“我倒是见过他,此人原是魔尊部下,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叫衡武,大约六百年前被关入锁妖塔,关进来的时候就是一副疯癫模样,见什么杀什么,直到杀得累了才停下来,后来他便整日在锁妖塔游荡,疯病也一直是时好时坏,也不知上天是不是嫌这塔里妖魔鬼怪太多了,才弄他进来,好做清理。” 夜漓下意识得看了鹤青一眼,希望得到一些宽慰,两人眼神相融,又立刻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叮铃,叮铃”清脆的声响变得沉重起来,接着铃声忽然停了下来。 众妖屏息凝神,等待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门口传来妖怪们的求救和呼唤,声音分外惨烈,听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干掉了。 “我们不能就这么躲着坐以待毙啊。”夜漓压低了声音 “嘘”鹤青把夜漓拉到身后护着,示意她不要说话,夜漓却赌气将他推开。 时英见他们在这关键时刻还闹别扭的模样,不客气地朝他们翻了一个白眼,龛室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不一会儿,夜漓看到一个浑身赤红,头上长着角的人形身影走进来,手脚上都绑着铁链子,手上居然还拎着虎怪豹妖的头! 他将妖首随手扔到一旁,继续一步一拖地往前走,每一步踩在地上,都留下一个带着火痕的脚印。 夜漓发现他神色有些古怪,好像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诛仙剑。”时英又对紫舞伸出了手。 “你再不把诛仙剑给我,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她低声威胁。 紫舞想了想,打开腰上挂着的袋口,手一指,一柄血红的宝剑便幻化了出来。 诛仙剑的威名六界皆知,此物原是天界上仙,天神院院长,大神官玉清真人所有,富有“阴阳颠倒练,水火淬锋芒”之美誉,又有诛仙戮神的威力,此剑一出映得整个龛室都红彤彤的,连魔族衡武也被剑芒逼得睁不开眼,但只稍退了几步,就又逼近了。 时英纵身跃起,接住诛仙剑,顺势向衡武砍去,衡武抬手握拳,手中慢慢变出一把短戟,在举到头上方时恰好形成完整态,正对上时英的剑锋。 一旁的鹤青,看准时机,提起冒着寒气的剑躬身冲上前,拦腰横劈过去,但剑还没有碰到衡武,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鹤青的寒玉剑虽只是凡间兵刃,但也算得上是一柄利器,居然就被衡武这么毫不在意地抓剑尖,直接甩飞了。 “鹤青!”夜漓见他受伤,大怒,飞身上前,平地起跳,在空中转了半圈,抬脚踢向衡武的下巴,谁知鹤青与时英的攻击均无效,但这一下竟被夜漓踢中了。 衡武本就志不清,这会儿更是很明显得愣了一下,想来这几百年来他杀得顺风顺水,还没什么东西能迎面给他这么一下。 一击得手,夜漓又跳起来提腿横扫,被衡武格挡住了,她近身搏斗本就使得不多,非其所长,眼下是咬着牙不得不用,刚刚是侥幸,再进攻就没能容易能成了,夜漓改绕到衡武背后,从袖子中摸出一张符贴到他身上,喝道:“缚!” 她当然知道区区符咒是困不住他的,于是大喊一声:“时英!” 时英得令,正准备补上一剑,谁知失去了魂力加持的困仙符竟连片刻都克制不了衡武,时英被他当头一击,也打飞在地上。 此计不成,夜漓仍没有放弃与他的周旋,她魂力虽失,身法还在,虽不如之前迅捷,但躲避衡武的攻击也是足够了。 夜漓出声暗示仍旧躲在暗处的紫舞:“须知唇亡齿寒,还不出手,等我们都死了,你就能逃得脱了吗?” 紫舞冷哼一声,施施然站起来,袖中飞出两股缠丝,绑住了衡武的脚。 夜漓猜得没错,紫舞的妖力果然还在,衡武抬了抬脚,发觉有阻碍,又是迷惑地一愣,夜漓摸了摸身上为数不多仅剩的符箓,咬咬牙,拿出一张爆破咒,贴到衡武脸上,一边为了不被他抓住飞身逃走,一边念道:“爆!” “哄”得一声,衡武的脸上炸开了花,等那一小撮烟雾散去,夜漓却发现他既没有皮开也没有肉绽,她心里一紧,知道这次恐怕不好对付,锁妖塔里处处受限,手段都使得差不多了。 这时,修整好的鹤青站起身,运气提剑冲过来,乘衡武因爆破符失神发呆的一瞬间,挥剑削去了他头上的一个小角,这下虽然得手,但显然对衡武构不成什么伤害,反而激起了他的暴怒,他伸手抓住了鹤青的脖子,将他按到石壁里头。 众妖一看都心道,这下凉了,这小子还没到自己肚子里,就要翘辫子,白瞎了他一副好皮囊,当真是可惜。 夜漓更是急了,却毫无办法,只能气急败坏地大喊:“住手!” 随即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衡武呆呆地回头望了她一眼,竟然真的停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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