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相携离去，杜彦宁一颗心总算稍定，内疚地看向程令雪。</p>
她正看着公子。</p>
公子亦毫不回避地看着她。</p>
他仍很平静，眼底却有一豆暗火闪烁，好像想把她生吞了。</p>
公子素来文弱，甚至给她温和可欺的感觉，一旦他流露出那样的目光，让她想起被他扣住后脑勺欺'入口中的窒息感，想后退。可那时公子是因毒发生出幻觉，现在则清醒。</p>
看来他的确很讨厌被骗。</p>
公子已到她跟前。</p>
他的视线一直缠绕着她，似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解释，可程令雪不大想解释，解释就会出漏洞，就要多骗上他一次，情急之下她假装会错了意。</p>
她看着公子，装着无辜委屈，触了触破了口的唇角。</p>
公子猛地移开了目光。</p>
她趁机逃了。</p>
赤箭一挑眉，真挚道：“想来竹雪和杜公子那位旧相好十分相像，但愿杜公子能早日寻到心上人。”</p>
姬月恒唇舌似已麻木。</p>
那一双欲说还休，甚至堪称幽怨的眸子在眼前挥之不去。</p>
让人无端想肆意摧折。</p>
难以言喻的恶念悄然升腾，又倏然冻住，他头疼地轻揉着额际，心不在焉地说了句：“但愿吧。”</p>
上了马车，他唤来亭松：“设法邀杜彦宁那位三表妹出来一见。”</p>
亭松郑重地应下来。</p>
公子竟然还是怀疑竹雪，或许不是怀疑，是心存希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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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彦宁回到绸缎铺子时，钱夫人已逛累了，姑侄二人寒暄几句便分道扬镳，人走后，他转向程令雪：“抱歉，方才因为我之故险让你暴露。”</p>
程令雪还在为适才在公子面前故作的扭捏窘迫，不大在意道：“不必道歉，其实是你帮了我。”</p>
她太讲理，可杜彦宁更情愿她不满，甚至因他对表妹的温和而质问他为何不与她同仇敌忾。</p>
可她始终分得很清。</p>
“三表妹的事……”他想安抚，又被程令雪一句“我不在意”打断了。</p>
过去虽是钱三姑娘和她身边嬷嬷让她吃了亏，杜彦宁不欠她的。</p>
且他与钱家沾亲带故，又有利益往来，纵使有心想偏袒，也不能真的为了她与亲表妹反目成仇。</p>
她也不希望他偏袒她。</p>
偏袒虽好，但被偏袒时，她会不自觉心软，也会不自觉想弥补偏袒她的人因为她蒙受的损失。</p>
时日一久，两人都会不满。</p>
还是两不相欠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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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青州城中最有名的一处茶楼，雅间内布局清雅，甚至有乐伶弹琴作伴，可钱妙仪却无心欣赏。</p>
哪怕时下并无男女大防，哪怕对面的锦衣公子仙姿玉貌，面容平和，她仍充满戒备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敢问为何将我拦在此处？”</p>
文弱公子疏离地一笑，淡声问道：“钱姑娘与十一姑娘很熟？”</p>
钱妙仪微讶，满不在乎道：“不算熟，她本是我府上的戏子，和我表兄有些熟络。怎么，公子也认识她？”</p>
那文弱公子轻笑：“你在戏楼中所见的少年，不就是十一？”</p>
他说完，静静看着钱妙仪。</p>
钱妙仪满是愕然，低喃道：“可那少年比十一身量高出不少，眉眼虽秀气，可与女子到底有些差别……不过也是，两年过去了，说不定她长开了。”说到这，钱妙仪面露不安，随后又想起：“可十一是戏子，不会武功。”</p>
对面的公子无言地点了点手指，语气渺然：“竟不是么。”</p>
钱妙仪被他这似是遗憾的语气说得窝火，原来他也不确定！凭白吓了她一跳，若非看在这人生得顺眼，她早就翻脸了。但她有了个两全其美的新想法：“莫非你对十一姑娘有情意？”</p>
青年指尖散漫的动作停下，默了顺，他淡道：“并无。”</p>
并无才怪，大抵口是心非。</p>
钱妙仪自顾自道：“当初是我幼稚，虽说我不喜欢她，但也希望她能觅得良人。不过让出表兄是不可能的，我与表兄不止多年的表兄妹情谊，还有钱、杜两家的利益往来。实不相瞒，五月前我还在江州见过一容貌气度皆与她神似的少女，公子若是心悦十一，可以去寻寻，别让我表兄横刀夺爱……”</p>
这事迟早瞒不住，她只想在不犯错的前提下，为十一和表兄之间增添些阻碍，最好再无可能。</p>
钱妙仪说罢，打量着对面青年，他只垂着眼帘，并未表态。</p>
许久，他忽而遗憾地轻笑。</p>
“真可惜。”</p>
这人说话怎么没头没尾的？钱妙仪本还以为他邀她来此是想共谋大计，看来并非如此：“言尽于此，公子自便。”她没再多说，离开了雅间。</p>
雅间内复归寂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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