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p>
“我怎么可能会信任谁?”</p>
他起身离去了。</p>
离朱看着他遗落的银瓶,眼睛被泪水模糊——那是师姐的东西,寻常时候轻易不让人碰。好在他自幼被师父用灵药灌体,体质特殊——无论南疆哪种奇毒,下到他身上半刻都会失效。</p>
可他不相信师姐会纵容阿九捉弄他,待毒性褪去后,追出去打算质问,却碰到个侍从,自称师姐心腹。</p>
“郡主让我送您回南疆。”</p>
离朱目光黯下,他被抛弃了。</p>
被他敬若母亲的师姐,被他视为兄弟的姬月恒一道抛弃。</p>
他不愿回去,侍从带他去见了姬忽,那个娶了师姐的中原贵族。</p>
姬忽说:“这是你师姐的意思,她不想回南疆。你若想留在中原,我可以帮你瞒下,但你往后需为我做事。”</p>
离朱厌恶这虚伪的中原权贵,更恨师姐和姬月恒的抛弃。</p>
他决定潜伏在姬忽身边,这个狡猾如毒蛇的男人迟早会露出真面目,反咬妻儿。他会帮助这条毒蛇露出獠牙,并在师姐母子绝望时揭穿他!</p>
让他们知道那男人多阴毒。</p>
让他们后悔抛下他。</p>
.</p>
酒过三巡,离朱似个旁观者,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姬忽把我交给他一个部下,让我琢磨炼蛊制毒,学武功。我刚来中原什么都不会,埋头学了几年,终于有点起色,却得知老毒蛇早已被他的长子联合师姐夺去他权势、被软禁山庄里。”</p>
“我以为师姐总算清醒过来,看穿姬忽真面目,得知姬忽联络旧部要救走他,打算告诉师姐来着。”</p>
不料他却窥见师姐被他的继子,那位和姬忽一样野心勃勃、弑父夺权的姬家长公子压在身下……</p>
离朱再次愤怒了。</p>
情爱当真那么诱人,让师姐都自甘堕落?他要她亲眼见到这对出身权贵的中原父子为了权势自相残杀!</p>
他最终没露面,没给师姐报信。</p>
姬忽成功在旧部和一位剑客的护送下逃往青州,离朱暗中跟上他们,假装为了报恩,效忠姬忽。</p>
“那剑客武功高强,我想拜他为师,给他买酒买肉,哄得他教我易容术。后来他喝醉了,告诉我他是姬忽雇来寻一个孩子的,还说起临波九式。本来他答应教我剑术,谁知姬家长公子的人追上时,姬忽竟故意把我引开,给程风下毒,让程风代替他葬身火海!”</p>
程令雪心情沉重地听着。</p>
原来离朱竟是这样成为了姬忽的人,也是因此遇到师父。</p>
她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我与你有什么过节?还有我妹妹,你见过她?”</p>
离朱猛灌一口酒:“程风那人缺心眼,喝醉了什么都说,给我看了你的画像——他没说你是他的弟子,只说你人在泠州,是他帮姬忽找的孩子。他死后,我瞒着姬忽去了泠州,见到个与画上人极像的姑娘,便是你那好、妹、妹。”</p>
他受了伤,对那柔弱少女又不加防备。刚说了句:“喂,你不是你爹娘亲生的。”就被她推下山。</p>
新伤又添旧伤,他养了两月才好,又过半年,他总算又在泠州一带碰到程令雪,她当时穿了男装,但那双冷冰冰的眸子让他记忆犹新,夜里亦看得不十分真切,但离朱断定她就是那个少女。</p>
“你正被追杀,我看到你的招式,猜到你师从程风,想着你要是教我剑术,我就原谅你,并告诉你你师父死了。”</p>
谁知——</p>
离朱重重搁下酒杯:“我刚说了句‘仇可以算了,只要你当我师父’,你冷冰冰扫来一眼,话也不说就出剑!”</p>
他再次被狠狠地揍了顿。</p>
“才十三岁就如此无情,实在是可恨!更可恶的是,一年前在姬月恒身边时,你竟然丝毫不记得我!”</p>
程令雪微窘:“我想起来了……你蒙了面,说什么仇啊,师父的,我以为是追杀我和师父的仇家。但你要是好好说话,无论我和惜霜,都不会误伤你……”</p>
离朱颓丧地抿了一口酒。</p>
那时他还很冲动,有话直说,没有中原人那般弯弯绕绕。</p>
直到不久前来到江州寻程令雪,见到她们姐妹二人,那姑娘还目露心虚,他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个人。</p>
“但你们俩一个赛一个冷血,可恶至极!还有姬月恒!”</p>
程令雪安静地听着,忽然听到姬月恒的名字,她长睫颤了颤。</p>
离朱看着她,讥诮道:“姬月恒说他从不信任别人,你程令雪也高傲冷血。可我偏想看高傲的你卖命去讨好别人、看不会信任别人的他沦陷再被你抛弃!”</p>
竟是这么幼稚的理由。</p>
程令雪嘴角轻牵:“所以你给就我们下了蛊。我以为是姬忽下的令。”</p>
离朱又是一嗤。</p>
“老毒蛇他也不无辜!他希望你接近姬月恒,达成他的目的,我提出下蛊他时自然同意,还暗中帮助我。”</p>
想起元日里的事,他笑了:“他和姬月恒一样,从不信任别人。除夕那夜还故意把我支开。我本想亲自揭穿他,但你很聪明,比我还快一步,戏还做得那么真,我便没出面,只放走他认为掀不起风浪的江皊给他最后一击。”</p>
多年的憋屈终于倒了出来,离朱心情畅快许多,他起身:“好了,我也下蛊坑了你,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劝你一句,离男人、尤其姬月恒远一点,他那么小年纪就会害人,哪怕装得再好,本性是不会变的。”</p>
语气郑重,程令雪简直要怀疑他来这趟就是为了离间她和姬月恒。</p>
她不忘提醒他:“别再去找惜霜了。她这些年也不容易。”</p>
离朱摆摆手:“……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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