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去齐。充虞路问曰:“夫子若有不豫色然。前曰,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天色暗了下来,清脆的读书声在这寂静的傍晚并不显得突兀,反而格外的和谐。 安抚好今天心情大起大落的妻子,谢廉无法入眠,就准备出去走走。刚出门就听到对面传来的读书声。 他本来就是个读书成瘾的人,在这乡村里有种遇到同道之人的感觉,就不由的向那房间走去。 “咚咚!”正在看书的姬松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母亲,也就没在意。 “娘,门没关,您进来吧!”姬松双眼一直没有离开过书卷,随声说道。 “吱呀!”开门声响起,姬松放下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 “谢叔!您怎么来了?”让姬松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然是谢廉,连忙将谢廉迎近房间,有些吃惊地问道。 谢廉没有说话,来到姬松的书案前,拿起那本由不知名树皮包裹的《孟子》,看到这本虽然破旧,但是保养的十分干净的书卷,谢廉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 “今日心境大起大落,一时间也无法安眠,就想出来走走,听到你这里的读书声,一时好奇,就过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姬松将泡好的茶放在谢廉身前,笑道:“怎么会?就算谢叔不来,明日我也要去拜访您呢! 松一直是一个人读书,多有不通之处,苦于没有人教导,只是知道谢叔今日舟车劳顿,就没敢叨扰!谢叔能来,正合松的心意呢!” “哦!看你已经治学《孟子》,应该是有老师的,怎么会是一个人呢?”谢廉吃惊道。 “没有老师,从我五岁开始,就是母亲教我认字读书,至于《孟子》,我们寒门之家,那有什么选择,有什么就学什么呗!”姬松有些自嘲道。 姬松将柜子里的《山海经》拿出来放在书案上,轻轻的抚摸着,就好像是在摸着一件稀世珍宝。 “不怕谢叔您笑话,家里就只有这两本书,就这《山海经》还是一位道士赠送给家父的。上面有很多生僻字,母亲也不识得,我只能连蒙带猜的将这两本书背下,至于对不对,呵!”姬松毫不在意地说道。 谢廉看着这两卷书籍,《孟子》还好说,但是那本《山海经》却是个大部头,这本书自己也是看过的,里面的内容虽然有趣,但苦涩难懂,姬松说竟然将之背下了,谢廉却是不信。 “东山之首” “曰樕鼄(zhu)之山,北临乾昧” “又南行五百里,曰诸” “曰诸钩之山,无草木,多沙石。” “东又二十里,曰和山” “其上无草木而多瑶碧,实惟河九都。” 谢廉本来是想考教一下姬松,让少年人不要太自大,但是随着自己的提问,姬松想都不想,张口就来。他们越说越快,直到半个时辰后,谢廉不得不承认,除了个别的读法错误,姬松确实将这本《山海经》全部背下了,但这也是无人教导的原因。 之后又考教了姬松对文章的理解,姬松也是对答如流。 “真是天纵其才啊!老夫没想到,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你竟然能将书读到这种程度,你的一些理解,就算是对我也有一定的启发,这些真的是你自学的吗?” 谢廉真想掰开姬松的脑袋看看他和其他人的有什么不同,其对书本的见解已经破开前人的思想束缚,看似荒缪,但细想之下,又合情合理。 “谢叔廖赞了,松只是多思多想罢了,万不可得谢叔如此夸赞!” 姬松知道这只不过是在上辈子看的,见的,多了罢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谢廉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将书递给姬松,让他将自己不认识的字挑出来,姬松听到后,高兴的差点蹦了起来。 也不去接书,而是转身来到床前,拿出一块方正的木板,交给谢廉。谢廉纳闷地看着姬松,但是当他看到木板上雕刻的字时,浑身一阵,看着眼前满怀希望的少年,满是复杂。 果然,任何成就都不是偶然的,这背后不为人知的付出和辛酸,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能够理解呢?松哥儿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所付出的又岂是常人可以想像的呢?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谢廉没有着急离去,除了儿子确是需要休养外,姬松的聪颖和好学,让谢廉好为人师的性格彻底爆发出来,重新对姬松基础上进行梳理,更是将自己的藏书拿出来,让姬松去看。 姬松不敢错过这次难得的机缘,这段时间他废寝忘食的汲取着知识,加上自己上辈子的积累,简直就是一日千里,直到第八天早晨。 “松儿?”这几天姬松担心影响到谢廉夫妇的休憩,不敢再在院子里锻炼身体,所以每次都是在外面锻炼,这天早晨,姬松和往常一样准备出门,但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 “谢叔,您不多睡会儿?”姬松有些惊讶道。 “你小子这是寒颤谁呢?老夫就不能早起了?”谢廉没好气的对姬松说道。 “好了,我这是有事找你,今天我就要走了!”谢廉有些唏嘘道。 “谢叔,是松那里招待不周吗?我”听到谢廉的话,姬松顿时急了,这段时间,他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姬松对谢廉感激是真真切切的,要不是谢廉这段时间的教导,姬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此机缘,这是再造之恩啊! 现在谢廉要离去,如何能让姬松不着急? “不是你的原因,我本来就是要去长安赴任的,眼看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事情耽搁不得,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长安距离这里不远,你到时学业上有什么凝问可以写信前来,所以不要再做着小儿之态了。” 谢廉拍了拍姬松的肩膀,安慰道。 姬松没有再出去,而是回到房间在一块白布上画着什么,直到姬母在外面喊姬松吃饭,这才放下手中的炭笔,看着手中的图画,满意地点点头。 “希望这件礼物能够让谢叔的仕途顺利一些。”姬松自语道。 这是姬松将后世的曲辕犁画了出来,准备将他送给谢廉,算是报答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教导。 倒不是他不想自己拿出来用,但是以他的地位和年纪,也没什么直通上层的渠道。 这段时间他了解到,谢叔是当今礼部尚书、太子太傅李纲的故人之后,父辈以前也算是交情莫逆,这次来长安也是靠李纲的推荐。 要不然以现在江左谢家的底蕴,还没有本事将自家人送到长安来当官。有了这样的关系,这件农家利器,也能够更快的在大唐普及开来。 姬松将白布揣进怀里,来到大堂,看到人已经到齐,姬松赶紧入座,吃饭期间没有言语,毕竟食不言,寝不语。 平时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时,还没有什么,但是现在谢廉夫妇在,一些礼数还是要遵守的。 吃完朝食,谢叔夫妇提出了告辞,姬母极力挽留,这些天谢廉对姬松的教导,她一直看在眼里,她不知如何报答,只能尽其所能照顾好他们的饭食,这几天更是顿顿不离肉食。 谢廉只能说是朝廷之命,在才让姬母打消了继续挽留的心思。但是她将还没有吃完的肉食还有各种土特产给装了半个车厢,最后在谢母的劝说下,这才罢休! 谢廉本来想留下一些钱财,但是姬母死活不收,姬松更是差点翻脸:“怎么?谢叔这是何意?您对松的恩情,是钱财可以比拟的吗?我母亲是为了钱财才竭尽所能招待您的吗?您这是让我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财富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在姬松的逼问下,谢廉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了句:“你这个奸滑之徒!” “嘿嘿!这不是谢叔教的好嘛!”姬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好了,好了,老夫说不过你,那几本书就留给你了,里面有我一些心得体会,你没事好好看看!”谢廉最后说道。 “谢叔!这是小子的一点心意,还请您不要推辞。”姬松将怀里的白布拿给谢廉。 不等谢廉反应过来,就拿出一些小吃食给谢宽和小悠宁说道:“你们要好好听你爹娘的话,哥哥有时间会去看你们的。” “来日方长,还请谢叔和叔母保重身体。”姬松对谢廉躬身行礼道。 姬松看着离去的马车,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谢叔是他来到大唐后,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人之一。 谢叔虽然不是什么名垂青史的大才,但也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他将姬松一直以来独自一人学习的短板补齐,也让姬松正真的了解了这个的时代游戏规则。 开阔了眼界,知道了社会的构架和价值观,这让他今后少了很多麻烦,也算是初步融进了这个时代的士大夫阶层。 直到再也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姬松这才反身回到家里,既然心中有了底,那么一些事情也可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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