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曾经热闹非凡的都城,如今却变成了一片废墟,成为了过路人回忆往昔的场所。据说数百年来,有一条茶马古道,始于雄壮的忽毡河岸,然后一直向东方诸国延伸。曾几何时,这条古道上车水马龙,繁荣一时,熙熙攘攘,数不清的庞大商队在这条宽阔的古商道上来来往往,进行着东西方各地之间的贸易活动。 自蒙古大军来到这里后,这儿渐渐毁入战火,这条商道便随着日月星斗的转移,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昔日商道两旁鳞次比节的商铺、店面、饭馆、客栈以及人头攒动的场景早已成为过去式一连串的回忆,现在这一带却变成了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的一片荒野。目及所处残垣断壁的被人遗忘的之地给人以荒凉、毫无生机、悲戚戚的感觉。即使有房屋,门窗板块也被蒙古士兵拆卸下来,用来点燃篝火用去了。绿油油一片农田变成了荒芜杂草丛生,水渠被堵塞,即使有流水也难以通过流淌,花园、果树林、树林因不能及时供水浇灌,植被草木也变得枯萎、凋零,一派荒芜景致。 在这片尸骨遍野间或被野狼衔来啃咬的遗骸随处可见、路上堆满松软尘土的一个大道儿上,脸色抑郁、神情沮丧的一个骑士在孤零零地行走在这片旷野上。他身上披着一件当地极少能见的一种异域风格的披风,看上去他模样极其古怪、可怕;他骑一匹全身呈现出乌黑毛色且精瘦的阿拉伯品种的马儿,迈着匀称的步伐、甩着蹄子往前行走。按理说,马走的不慢,但主人却不时地打着口哨并催促着马儿往前快走。 “这地方真荒凉啊!环视了一下周边,既看不见人影,也没看到骆驼或者野狗在走动。万籁寂静,静的有些可怕。”这个路人这时感到十分孤寂,为此,他深有感触哀叹道,“走了一整天,路上只看到了两只野狼,它们似乎像这片无垠沉寂如坟地的平原主人似的,大摇大摆地从你眼前横穿马路走了过去,除此外,再也没见到任何其他动物影子了。若在这条道儿上再这么走下去,我和我的这匹从不知疲倦的马儿就会无声无息地倒在这片荒原上,只好跟这些被蒙古人刀剑留下伤痕的尸骨作伴了,想到这儿有多可怕啊!” 前面不远处,有一片黑压压什么东西在移动,让人十分好奇,也让人觉得有些恍惚似的。行走的马儿这时也竖起了双耳,似乎也擦觉到了什么,只见它不时地弄响鼻子,打着喷嚏。骑士朝着那个有动静的方向走了过去,只见远处路中间,在耀眼阳光照射下,尘土飞扬的地方,有几只硕大的凶残的鹰隼互不相让,拼命在争抢着一块食物。 骑士从远处突然打了一个响口哨。随后只见那几只老鹰立即扇动着巨大翅膀顿时向高空方向飞去。在两条刚刚走过的新鲜车辙当中,一个身穿破烂不堪土库曼衣裳的小姑娘横躺在地上,身体似乎在抽出抖动着。她的脸已经被饿极了的老鹰们叨坏了,不过脸上仍保留着原本温柔的轮廓。 “这又是蒙古大兵的干的好事!他们抓走孩子,又顾不得看管好,玩腻了,就随便扔东西一般将她们丢在马路上,顾不了那么多了” 骑士看到眼前的这一情形,气愤之极,扬鞭策马,沿着大道儿往前跑去追赶他们。在前一处拐弯处,他终于赶上了一群行走蒙古。两辆大圆轮牛车上装载着满满当当抢来的货物,牛车没走一步便吱呀吱呀作响,慢腾腾地往前走去。每辆牛车上有一个蒙古女人端坐在运载的货物上,这女人头上戴着男式狐狸皮毛,身穿羊皮袄,单调地发出吆喝声并催促拉车的犍牛使劲往前走。 牛车后面步行走着三个衣不遮体、蓬头垢面的男俘虏和一个体力不支,孱弱的、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女俘虏。这些人都被反绑着双手。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条毛茸茸的大狗,像吆喝牛群一样看管、驱赶着这三人向前走去。 “乌拉加什!乌拉加什!木!(蒙古语,意即往前走、往前走、坏蛋!)”一个小男孩边喊边用手里拿的木棍敲打、催促俘虏们加快步伐。只见他穿着一件与他个头极不相称的似乎是从成人身上才扒下来的一件绵长袍,多余的长袍下摆被拉起并掖在要带上;脚上瞪着一双过于肥大的鞋子,为了防止脱落,还用一根皮绳从皮靴半腰上紧紧贴着脚肚皮捆绑着。孩子以为他所做的这件事非同寻常,所以,他很卖力。尤其对那个女俘虏很不客气,很起劲地赶着她往前走。由于拴在牛车上的一个绳子牵拉,所以,女俘虏毫不费劲地跟着牛车勉强地往前走着。透过她身上黄色衣衫上漏出的破洞,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她瘦骨如柴的脊背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她不时地哭诉,抱怨道: “把我放了!我要回家!我女儿哈比切还在家里呢让我要把她也带上啊” “你要女儿干嘛啊?” 一个上了年纪、骑着一匹灰色战马的蒙古人从灰蒙蒙的尘土里露出身影,打断她的哭泣声,责怪道: “你看你自己走路都很困难了,哪有精力带孩子啊?” 说完,他用皮鞭朝女俘虏身上抽打了一鞭。女俘虏猛然超前一冲,便跌倒在地上。绑在牛车上的绳索将她拖在地上并向前走去。看到这一幕,坐在车上的蒙古女人大声嚷嚷起来: “你这老狗,咋这么贪心不足啊?要是是一只瘸腿的羊,我还会把它抱在怀里,让他少受一点罪受,好歹还能落个肉吃,还有一张羊皮,多划算。带着这个畜生,除了累赘,有啥好处?她女儿已经死了,她也撑不住倒地了。我们还要赶路呢,克鲁伦河畔还要走很长的一截子路呢!赶快把她放了!” “她死不了的!还活着呢!”蒙古人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这个卑鄙的女人,还那三个年轻的,一路上都会顺利赶到老家去的。你看,人家一次就往老家带了二十个奴隶,还不嫌多,咱家连四个都弄不回去吗?我就不信这个邪。唉!你们这些畜生!还不快走,磨蹭啥呢?乌拉加什!乌拉加什!” 蒙古人挥起皮鞭用力地朝着倒在地的女人抽去,绳索被打断了,女俘虏被撂在地上,远远留在身后。两个牛车人继续往前走去。这个上了年纪的蒙古人勒住马缰绳,咂了咂嘴,盯着赶到他面前的年轻骑手并问道: “她会不会活下来?要不你把她带走,我贱卖,只要两个第纳尔金币就成交” “我想她活过今夜都很难。两个迪尔赫姆铜币怎么样?” “成交!要不她今晚真难活过来!我连两个铜币也得不到的”蒙古人从年轻骑手里接过两枚铜币,将钱币塞到皮鞋腰子里,催马去追赶走了很远一截子路的家人去了。 年轻的骑手调转马头往回走,毫不犹豫地催着自己的坐骑,在干旱的原野大地向前飞跑 前方白色的废弃房屋、形状古怪的瓦舍土堆以及幸免于难、仍矗立在原地的气势宏伟的那扇拱门以及紧挨着拱门的残檐断壁等轮廓渐渐映入眼帘。那扇拱门上用不同颜色雕刻的阿拉伯文碑文依然完整无损的被保存了下来。当初在兴建这座会红的建筑物是建筑师们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和技巧,不知名的工匠们投入多少人力、物力,再用一块块大方砖建造出富丽堂皇的宫殿、令人神往的经学院以及高耸入云的清真寺等建筑群。但这一切都被蒙古大军的战火变成了一片废墟,化为乌有。 “只要再弄上一捆干枯的千叶草、几张烙饼子就好了,”骑士喃喃地说了一句,“我们再走上一天的路程就能赶到有人烟的地方了,还可以舒展地围坐在篝火旁跟人聊聊天什么的。” 眼前出现了一堆堆石块堆积的小山头,到处是破败的废墟。你看,这是雄伟的拱门,这是拱门下的大门。大门外皮使用铁皮包起来的。铁皮门上铆着的大铁丁依然还在。 “这扇城门多么眼熟,感觉有多亲近啊!看到这扇门就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去,苦行僧阿吉? 拉希姆、农民库尔班?科兹克以及小男孩曾经搭伴儿从这里走过,对这儿并不陌生,时间荏苒。过去的那个小男孩儿图甘已经长大成人了。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是病了。眼下,他作为一个过路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自个儿来到这儿,来到从前被人们誉为富贵之城的这个地方,来到了曾经繁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街面,现在却为一口用来充饥、果腹的一块面包、过夜的一个客栈而犯愁,犯难呐。”一口充饥、果腹的面包以及过一夜的客栈而发愁,犯难。” 他骑着马儿穿过城门,出门后便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马蹄声踩踏地面的声响。突然,前面不远处有一只火红毛色的狐狸光顾了这里,只见它轻盈一跳,窜到到一堆垃圾后边,不见踪影了。 马儿小心翼翼地走过地面,尽量躲避堆放的尸首,在这万籁寂静的城区内向前走去。这是大广场过去这儿是人们聚集的好去处,也非常热闹,四周是环绕广场的高大建筑物。而如今,广场上堆满了垃圾,垃圾堆里还露出了马儿的大骨架,十分引人瞩目。辽阔、碧蓝的天空中,棕褐色皮毛的鹰隼展开翅膀徐缓地在空中滑翔。 后来,马儿来到广场前的清真寺石阶前停了下来,马儿弄响鼻子,打着喷嚏,竖起一双敏感且警觉的耳朵便往后退缩。一座石台上,一部巨型《古兰经》摊开页数摆放在那儿,因风吹日晒、经年雨水的冲刷书页一角翘跃起来,在风雨中抖动,瑟瑟作响。 “当年,那个神情抑郁、脸上留着一把火红胡子的蒙古可汗成吉思汗就曾经骑着他那匹黑鬃黄马,沿着这儿的石台阶走进了这座清真寺里。在这儿,他曾下令布哈拉城遗老遗少为蒙古大军弄来食物,犒劳官兵,让那些长着扁平脸庞的士兵们吃饱。当时,在这广场上点燃了一个篝火堆,篝火熊熊燃烧起来,蒙古士兵还在炙热的篝火对上烤制羊肉。到今天为止,石板上还留有当年在这儿燃起的篝火痕迹呢” 图甘从马背上下来,将身上的披风铺在地上,把随身携带的干面包掰碎。他解下马嘴里的铁衔,一手抓住马缰绳,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石碓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过了一会儿,从堆砌的砖块堆里走出一个身材枯瘦、上身披着一件破衣服的女人,往这边走来。她走过来,一边伸出上手,一边用一双贪婪的目光盯着地面上掰碎的面包颗粒看。 无奈之下,图甘只好给她一把面包干,她用颤巍巍抖动的双手接过年包干像接受珍品一般神态凝重。向前走了几步,又返回来,走到图甘面前并跪在地上谢恩。她刚把面包干凑到干瘪的嘴唇边,立刻又从嘴唇边挪开,将面包干倒在石板上并均匀地分上几块。然后,她小心心将粘在手上的面包渣舔干净后,才大声喊道: “唉!小崽子们!喂!大肚皮胖娃娃!到我这儿来!别害怕!他是自己人,是个好人!” 随着她的一声呼唤,从石板地下的一个黑洞露出了一个小圆头,接着又露出了第二个、第三个小孩子头儿。他们三相互拽拉着,走过一堆废墟,拖拖拉拉来到女人身旁。这几个孩子裸露着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皮肤,瘦弱的身体只剩下皮包骨了,只有独自鼓得像皮球一样挺着。不一会儿从那黑洞里又钻出了两个孩儿。他们没站起来,而是从地上爬了过来,一边用手握着自己的大肚皮。 那女人用手趴了一下擅自伸手拿面包干的一只手,给他们每人嘴里亲手喂了一小口。然后,转身面对图甘说道: “披着羊皮袄、模样挺吓人的一些人突然闯了进来,他们骑着矮小马儿来回跑,看到啥就抢啥。他们杀了我的丈夫。我丈夫为保护家人想阻止他们过来。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不知现在是活是死。这些骑兵用套马绳将我勒住,当奴隶供他们去了。有一天夜里,我乘夜色逃了出来,一口气跑到这儿,这儿变成了废墟我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除了一堆堆垃圾外。这儿白天蜥蜴到处可见,到了夜里,豺狼的鬼哭狼叫声不绝于耳。在城边上,我遇到了这几个被蒙古兵一起的孩儿。从此,我们相依为命,一起找食物填饱肚子,有时不得不肯吃野葱根过日子他们现在成了我的孩儿,死也要死在一起,也许,还能活下去呢” 图甘把剩下的最后一点面包干给了这个女人,骑着马儿,朝城外走去。 图甘上路后,一直朝撒马尔罕城那边走去。路途上没有遇上一个驼队。行走途中偶尔会看到在农田里干活的农民身影。有两次,蒙古骑兵从大道儿上飞驰而过。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在农田里干活的农民们会迅速趴在农地里或躲进较深的水渠里躲藏起来。当蒙古骑兵扬起尘土,跑过山岗后,惊慌失措的农民们从地里爬起来,从水渠里走出来,重新又在农地刨着松软的土地,忙活起来了。 “流离失所的人们,宛如那失去方向的船只,还要在这茫茫的海洋上漂泊多久才是个头啊!?” 经过数日的长途跋涉,图甘终于登上了一处高地。映入眼帘的是凸起的坟堆,密密麻麻,犹如星罗棋布。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的河谷地带,但河谷里破败不堪的景象却令人大失所望。远处便是昔日声名远扬的撒麻尔罕城。低矮的小平房鳞次栉比,一个挨着一个,宛如沉睡的巨兽,半天不见一个人影走动,安静得让人害怕。在过去,这里曾是马维拉马赫尔的一个重镇,以发达的手工业而闻名遐迩。在其鼎盛时期,曾经有上万名技艺精湛的工匠在此谋生。 一条被雨水冲刷得千疮百孔、残缺不全甚至有些地方变得低矮破败的城墙,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环绕着内城。位于内城一处的花拉子模末代国王穆哈穆德时期建造的高耸的清真寺,以及两个圆锥形塔楼等建筑物,如不屈的战士般,艰难地保存了下来。然而,清真寺却被烟火摧残得面目全非,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令人心痛。。 一个瘸腿乞丐艰难地走到图甘面前,破烂衣服里向他伸出一个枯瘦的手臂,祈求道: “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这残疾人吧!高贵的骑士老爷!愿安拉能在战斗保佑你!愿安拉保佑你刀剑不入!” “从前的那座城市去跑哪儿取了?苏丹、国王坐镇的那一座美丽的都市跑哪儿去了?从前的那些富商巨贾们、人声鼎沸的街坊以及叮当作响的铁匠铺都跑哪儿去了?”图甘接二连三地发问,看那情形似乎是在跟乞丐交谈,其实他这是在自言自语呢。 “这一切都不在了,消失的无踪无影了!”乞丐说道,“那是因为这儿来过蒙古人。别幻想了他们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的。你知道这城里的人都去哪儿了吗?我来告诉你,其中一部分被他们杀害了,还有一部分被他们带走了,其余的都躲进大山里避难去了。进山的人也没剩多少” “逃难在外,人们还要流浪多久,才是个头啊?” “听说在城外,在这条河流上游地区已经有一些人聚集在一起了,还在那儿用树枝和泥巴建起了简易的茅屋。日子过得胆战心惊的,总害怕蒙古军哪一天又突然杀将过来,烧杀掠抢一顿,到最后还用套马绳将他们逮住、拖走你这样慷慨待我,不知如何谢恩,衷心祝福你,安拉佑助你,一路平安!” “城里的那座塔楼是干嘛用的?” “我劝你趁早丢掉这个念头,千万别去那儿!那是一座牢房!蒙古汗王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设立了这座牢房。在这牢房的一侧住着蒙古的一些刽子手,他们用铁棒敲碎犯人的脑壳子。来让我给你讲讲这里头的一些细节” 图甘哪有心思去听他唠叨下去,催马从高地往下走去。他绕过一剁剁废墟,走过空旷的街面,来到内城城墙下。这座旧塔楼跟从前一样抑郁地矗立在那儿,寂静无语。城墙下,囚犯的一些亲戚正愁眉苦脸地靠在墙边,等待从墙内传来与亲人相见的音讯。大门口一个守门人手持长矛站在门口守护,几匹马拴在柱子上,无奈地打着盹儿。 “你是干啥的?赶紧离开这儿!”守门人朝他喊了起来。 “我有事,是来找长官来的。”图甘说道。 “你是不是想到里头蹲一蹲不成?” “还说不定呐,假如里头还关着我的亲兄弟的话。” “这牢房里关押着很多盗贼。他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的。他们很快就会被带到广场前的堑壕前,被人用棒槌敲碎脑袋的。你可以到那边的堑壕里去看看,有没有你兄弟的脑壳在那儿。你兄弟,他叫啥来着?” “他是个苦行僧,他会写书,他叫阿吉 ?拉希姆 ?巴格达迪。” “是不是长着一串长胡子的傻乎乎的那个苦行僧?这个人还活着呢。我们这儿都叫他‘迪沃纳’(当地语,意即傻瓜)。他在这个牢房关了很长时间啦” “这么说,他是不是要坐穿牢底,啊?” “我跟你扯得太多了把马拴在柱子上,你自个儿到里头找长官说说看。他家就在那边。在他家门口挂着一个铁罐子,就像一个忠实的守卫者。记住!进门见人前别忘了望铁罐子撂钱币,至少要六枚迪尔赫姆币。这样你才能进门见长官,说你的事儿” 图甘把坐骑拴在拴马拄上,走进大门。长官穿一身红色的棉布袍,脚上蹬着一双绿色的鞋子并正站在凉台上。一个身体干瘦、衣不遮体、腿上带着脚镣的厨子站在木盆上切割羊肉,准备做烤羊肉串。这个长官脸的胡子末梢、手指指甲以及手掌等处都用红色的散沫花染色。他用手杖敲了敲厨子的肩膀,对他说道:“里头再加一点辣椒末!别想偷懒!好!就这样!上面再浇一点石榴汁,就完美了。” 图甘看到了挂在门口上的那个小铁罐子,所以,就走了过去,朝里边投进了十个铜币。长官用他那双抑郁的眼神看了看图甘。 “我是蒙古速布台勇士率领的队伍里的一个穆斯林士兵。经他准许,前来此处寻找亲人的下落。这是我的牌子!” 图甘随手掏出用线绳系在身上的那块牌子,给他看,牌子上雕刻着鸟形图案以及篆刻着一行字。 长官拿起这枚牌子来回端详着,然后退还给图甘。 “是什么风儿而把你吹到我这寒舍儿来的?有何贵干?” “我是来寻找我的一个穷苦的亲戚的。他是个苦行僧,名叫阿吉? 拉希姆?巴巴格达迪。请问长官,不止这儿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啊?格达迪。不知这儿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啊?” “愿安拉诅咒他,愿安拉保佑我们,希望你我再别跟他来往了!” “他是怎么被关在这儿的?据我所知,他是个正派人。” “好一个正派人!神圣的舍伊赫-乌里-伊斯兰和最有名望的伊玛目们都曾看不惯他,斥责他亵渎圣书的行径,斥责他口出狂言,胆大妄为,对无所不能的安拉从不敬畏。他只有死路一条!他会被大火烧死的!这是他最好的结局。再没有其他出路了。” 图甘听后,想了想并说道: “他的罪状不轻啊!不过,长官!你看你能否想方设法给他减一点罪过吧?” “别幻想了!他能够保住性命已经不容易了,好在当今伟大的恰合泰汗王宽宏大量,经他手下的大宰相马赫穆德 ?耶鲁瓦西再三说情。在这个苦行僧尚未完成写作‘世界征服者’这本专门讲述成吉思汗生平、征战书之前,他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这么说,阿吉 ?拉希姆? 巴格达迪一写完这本书后就可以被放出来了?” “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啊!即使他虔诚地忏悔了自己的罪过,他会被带到广场上示众,而且还要在大众面前对他施以割掉舌头、剁掉双手的体邢,然后,才能把他从牢房里释放出来。这个‘傻瓜’蹲在这儿写了两年多,他还想再接着写上三十年,一直写到他死在里头为止。” “这个 老人,怎么说好呢,说来话长啊!阿吉 ??拉希姆说巴格达迪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在他的教诲下,我学会了读写阿拉伯文字了。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他给我饭吃。我想我拿出自己的这些金币来为做点好事,也算作是对他的一点回报是报”说着,图甘掏出了一枚金币,并说:“敬仰的长官!就请你行行好,发发慈悲心,允许我进去见他一面吧!也算我没白来一趟这儿。” “把金币给我,然后到院落里去。到了那儿,就让你好好看看这个‘迪沃纳’吧!” 图甘把那枚金币放在长官的染着花花绿绿颜色的掌心上,然后便走进了一扇石门里去了。 为了救出自己的大恩人,图甘四处奔走,忙得像个陀螺,没想到在大牢里竟然偶遇了自己的前女友。 在一座狭长的院子里,在最里边的僻静的地方,这墙上还开着一扇窗洞,窗洞上还围着铁栅栏。透过铁栅栏往里头一看,里边有一堆破布头,里头像是有个什么黑乎乎东西在蠕动着。 这围着铁栅栏的窗洞旁,有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贴着墙边站在那儿。她身上裹着一条长及地面的留提部落女人常用的那种沙丽纱巾。 图甘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那女子猛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很眼熟的面孔让图甘大吃一惊,心里暗暗在思索。她那脸蛋肤色黝黑,但从里面却渗透出某种异样的光泽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依然跟从前一样流露出柔和的褐色眼神,只是那里头少了一些天真无邪的神态。只见她凝神定睛地看了一眼,便很快扭过头去了在没错,就是她,她就是当年的本特 詹吉佳。 铁栅图甘走过去,朝着铁栅栏里伸过头去望去。那里头,除了一个人勉强地背着弯曲的腰坐在那里外,没有任何东西。在湖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一头蓬松的乱发和一双炙热的眼睛。虽然清瘦的脸颊有些变化外,但基本轮廓仍保持了过去的摸样栏边。图甘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阿吉 拉希姆 巴格达迪。见有人靠近,阿吉 拉希姆 顺势怕了过来,将长满胡须的以及那张蓬头垢面的脸依靠铁栅栏边朝外张望。朝外看着。 “小兄弟啊!你来的正是太巧了。”苦行僧扯着嘶哑的嗓音说道,“你过来,图甘!这些黑心伊玛目们八成是想让把我永远关在这铁笼子里,到时候在想办法把我的耳朵割下来,将我剁成七零八块,杀一儆百,吓唬百姓啊。即使这样,他们永远泯灭不了我自由奔放的思想以及我复仇的烈火。现在,我已经按照他们的想法写完了该写的东西。一旦他们读完我写的书,他们一定会发疯的,我和我的书本就会付之一炬,彻底完蛋的。因为我在这本书里既没有像他们那样对红胡子成吉思汗建立的丰功伟绩歌功颂德,也没有对当今的花拉子模统治者—厚颜无耻的杀戮平民百姓的刽子手们----蒙古鞑靼汗王大吹大擂地加以称颂。我是凭着一腔热血和超人的勇气将自己亲眼所见以及事件见证人真实叙述回忆的基础上讲这些记录下来的我竭尽全力做了我能做的一切,我看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死后请你们把我埋在萨拉拉河岸边那颗悬铃木树下一便告慰我这憔悴孤苦的心灵。我的师长阿布-阿里 伊本- 希纳是一位伟大的智者,在那帮愚昧无知、凶残的伊玛目们的摧残下,却无助地死在牢房里,在那一堆芦苇草垛里腐烂、发霉。他是个博学家,掌握了自然的很多奥秘,却不能把自己从死神手里赎救出来!” 图甘低声说道: “你还记得吗?当年你我俩落入可怕的‘黑色骑士’卡拉 ?昆恰尔魔掌后,我们俩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紧急,我们每时每刻都处在被他那把高悬之剑杀头的危险当中。那时你曾鼓励我并说‘先别急着垂头丧气的,夜很长,时间还早呢,总会有办法的。’” 阿吉?拉拉希姆边欠了欠身体,仿佛瞬间又回到了过去的时空间里似的,体力和精神头有所恢复。图甘继续压低嗓音说道:“你听我说,大哥!你现在就按我说的去做好了。我给你三粒黑色药丸,你把它吞到肚子里。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感到痛苦的,甚至还会坐骑梦来的。然后,你就想死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然后就会来到迎面吹来一阵阵清爽凉风,景致宜人,鲜花绽放的一个河谷唱雪白的马儿在牧场上吃草,金黄色鸟儿在婉转动听地歌唱唱在梦里头你还会跟你十六岁时的心爱的姑娘重逢相见呢唱”希姆很快欠了欠身体,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似的,体力有所恢复。图甘继续压低嗓音说道: “药劲过后,我是不是还关在铁笼子里,是不是啊?我宁可不要这样的梦幻!” “先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就在你游玩景色如画的山谷、享尽美好梦境时候,我跑过去对看守说你已经死了,我要把尸体带走。到时候,看守过来打开铁笼子,用铁钩子把你吊起来,拖到死人坑里给扔掉了。不管咋样你都要忍着,不能喊出声音,更不能哭泣。你听到了!要不,白忙乎了,你就等着脑袋被铁棒敲碎的那一刻吧当你躺在死人堆里,到了半夜野狼来肯吃你的双脚时,我会带着三个士兵赶来救你,我们用斗篷将抱起来,迅速离开那儿出城,把你送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等了那儿你也醒过来了。然后,我们再把你扶上马背,你又可以走东闯北,开始你的新生活” “是啊!你说的有理!这夜晚的时辰刚刚才开始。我心甘情愿,按照你说的去做,就让我到那个雪白的马儿悠哉放养的让人神往的河谷去吧。赶紧把药丸给我,我现在就把吞了。”说着,阿吉 ?拉希姆便从铁笼子伸出了他那双又黑又硬的犹如鹰爪的手臂过来。 图甘从花色的布匹口袋里眼疾手快地拿出三粒黑色的药丸,递到阿吉 ?拉希姆手心里。只见他把头要往后仰了一下,毫不迟疑地把药丸吞到肚子里去了。随后他便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起来,说的话越说越含糊不清,越说那声音越低。到最后,上身摇晃了一下,便向一侧慢慢倒了下去 一个扛着长矛的看守走过来。 “长官有话,说你不能在这儿,在这无救的犯人这儿待下去了!该离开了!” “这个犯人再不需要你的长官关照了,他人已经死去了!” 看守一听这话,很狐疑,将手中的长矛伸进铁笼子里,捅了捅倒在地上的苦行僧。 “怎么毫无动静了,悄然无声呢?看来他真的已经命归黄泉了得把这个发了狂的‘迪沃纳’拖走,扔进死人坑去如果你想让他入土为安,就请在今晚过来把尸体带走埋葬掉。否则,待到天亮,他的尸骸就会被豺狼虎豹吞食掉的,连残渣剩饭都不剩的感激不尽你的慷慨大方!我们每个人都会面临这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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