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恢复了平静,而且分外安静。 只有地上几锭银子和几摊血渍,说明这里刚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易水容向店小二招了招手,指着四个大汉临走时留下的银子,道:“这些银子至少有二十两,赔偿损坏的东西,够不够?” 店小二结结巴巴地说话:“小姐,用——用不了——这么多……” 易水容道:“剩下的银子再给我们上两道招牌菜、拿几壶酒过来,你赶紧把地上的血弄干净,别影响我胃口。” 店小二一边喊着加菜、上酒,一边找东西擦拭地上的血迹。 林枫道:“难道你还有兴趣坐在这里喝酒?” 易水容道:“是你刚才说的要跟我喝酒,怎么,才喝了一壶就不行了?” 林枫笑而不语。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林枫,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刚帮你把四个人打跑,利用完我了,就不想跟我喝酒了?” 林枫摇了摇头,道:“看到这么多血,我突然喝不下去了。” 易水容白了林枫一眼,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又狡猾、又虚伪,哼,你是那种见到血就喝不进去酒的人吗?刚才要不是我出手,你说不定会要了他们几个人的命,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文弱书生!” 林枫似笑非笑地说道:“易姑娘,在下真的有事要办,恕不相陪,改日如若再见,定然请姑娘多饮几杯。” 说罢,林枫站起身。 易水容一双大眼睛瞪着林枫,喝道:“你给我坐下!” 林枫一副无奈的表情,坐下后,道:“易姑娘,你跟我兜兜绕绕地讲了税银被劫案,先是说怀疑我,而后又告诉了我是闽越五畜干的,你还是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易水容抿了一下嘴,道:“你果然聪明!” 说罢,易水容盯着林枫的眼睛,沉声说道:“我要你帮我杀了闽越五畜,找回那二百万两银子。” 林枫道:“抓贼找银子是你们明镜堂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们明镜堂高手如云、人手众多,你找我这个江湖草莽作什么?” 易水容道:“明镜堂的人虽然不少,却没有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找人你。” 林枫道:“我们素不相识、萍水相逢,哪有什么信任可言,易姑娘这话说的实在拙劣。” 易水容道:“说是信任你,是因为你不仅不会出卖我,而且还会很卖力。” 林枫道:“你不会是想跟我一起吞掉这笔银子吧?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弄到手了也不好消化,没想到你的胃口还真是不小啊!” 易水容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胃口,可是有一个不仅有胃口,还有实力,就算朝廷知道是他拿了这笔银子,也只能装聋作哑。” 林枫沉吟了一下,眯了眯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不跟你蹚这个浑水。” 易水容道:“你娶老婆总要有彩礼吧?用这种方式讨好一下你未来的岳父大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枫道:“彩礼不劳你挂怀,娶老婆的银子我还拿得出。易姑娘,没想到你竟然是方将军的人!” 易水容冷着脸道:“你确定不帮我?” 林枫道:“易姑娘,我想你找错人了,我是江湖人,行的自然是江湖规则,跟你搅到一起,我会有无休无止的麻烦。不过,我还是送你一句忠告之言:你的剑虽然又快又狠辣,但以你一人之力想杀掉闽越五畜,恐怕未必能够做得到。” 易水容道:“所以我才找你帮忙,就连少林智贤长老都败在你剑下,有你帮我,对付闽越五畜自然不成问题。” 林枫再次摇了摇头,道:“易姑娘,抱歉,我不搅进你们官场的纠纷争斗中,你找别人吧!” 易水容道:“你是在回报方芷涵,也是在帮方将军。” 林枫道:“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回报她。” 易水容见林枫态度坚定,便不再说话,拿起酒杯喝下了满满一杯酒。 两人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之中,都不再说话,而是不停地喝酒。只不过林枫喝的缓慢,易水容喝的却是又快又急。 林枫道:“你这样喝下去,很快会醉的,醉了可以暂时忘掉很多事,尤其是烦恼,可是酒醒后却很痛苦,至少头疼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易水容道:“少假惺惺地说些便宜话,喝醉了是我自己的事,头疼也是我自己的事。” 林枫道:“缺少爱的人,都会刻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不是要置他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要把自己包裹起来,生怕被别人接近,更害怕别人看到软弱的地方。” 易水容已经有些醉眼迷离,她突然睁大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林枫,良久,她突然笑了,她竟然会笑,但笑容很凄凉,带着说不出的辛酸和无奈,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易水容道:“你能看懂我?” 林枫道:“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懂得另一个人,我不是神仙,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易水容道:“你还猜到了什么?” 林枫道:“你的童年一定很不幸!” 易水容的脸色渐渐地变了,眼神中带着惊恐,突然,她问道:“你调查过我?” 林枫道:“如果不是你找上我,我根本不可能跟明镜堂有任何交集,更不可能认识易主司,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怎么会知道你以前的事呢?我只是猜测而已。” 易水容叹息了一声,道:“你猜的不错,林枫,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林枫道:“有些话说出来对于心理上来说,也是一种释放和解压。” 易水容道:“你这个人真是又很聪明又善解人意,难怪芷涵会爱上你。” 林枫笑而不语,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完全是一副倾听者的样子。 易水容道:“我很想知道一个人能够拥有厚重的父爱和慈祥的母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易水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是她放下杯子时,眼中已经有了盈盈的泪花。林枫没有插言,这时候最好是闭上自己的嘴巴,只用耳朵去听。 易水容神情之间带着悲凉之色,她缓缓说道:“我已经记不得母亲的样子,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可是,等我渐渐长大懂事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父亲每次凝视我之后,他的眼神中便渐渐地出现了恨意,那是一种愤怒、怨恨的凶狠的目光,或许是我长的太像我母亲的原因,他从我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他把母亲对他的绝情和冷漠的怨恨,全都发泄在我身上。 我从记事起,他从来都没有温声对我说过话,不是对我辱骂,就是无情的抽打,我的身上一直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他每天都要喝酒,每天都会喝醉,而后就是骂我泄愤,要是哪天看我不顺眼,就会拳脚相加,直到他发泄了所有的怒气才肯罢休。” 易水容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从她冰冷的脸颊上滚落,面部没有一丝表情,但从她眼神中,却能够看到她内心的痛苦和哀怨。 她连喝了两杯酒,露出了一丝凄惨的笑意,接着说道:“我渐渐地长大了,我也渐渐地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于是我想逃离这个家,我跑了两次,都被他找了回来,每次他找到我之后,都是狠狠地打我,直到把我打得苦苦地哀求,他肯才罢手。 直到第三次,我在一个雪夜趁他喝醉后逃离了家,可是我终究还是年龄太小,当时我只有六岁,逃的还是不够远。他第二天就找到了我,当时我已经冻得昏死了过去。如果他再晚一个时辰找到我,我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用受他的打骂,我宁肯死,也不想活在这个家里受罪。 我这次逃离时就发誓,如果他还能找到我,我宁肯让他打死,也绝不求饶。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打我,只是狠狠地骂了我几句。从那以后,他依然骂我,但只是偶尔骂上几句,骂我的次数也在减少,但他却不再打我了。 我天天在心里诅咒他,想他快一点死,最好一下子喝酒时呛死,哪怕让别人打死也好,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那年我刚好八岁。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回家后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快到中午时,他醒了,嘶哑着嗓子喊叫我。我吓得赶紧给他端一碗水过去,他没有喝水,只是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我。 当时他的眼神是那么柔和、那么温暖,是我从没有见到过的那种温情。我以为是我的错觉,我甚至不知道他还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易水容的眼神变得很虚无,似乎在追忆着父亲当时温情的目光,良久,她叹了口气,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或许是他已经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的原因,他才会变得如此和善。 他拉着我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我却吓得瑟瑟发抖,我当时以为他又要打我,可是他不仅没有打我,还温声对我说道:女儿,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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