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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宫变

郑梉接到战报的同时,朱常瀛也拿到了清化捷报。 唯一不同点在于郑氏战报上写的是洗劫府库,屠戮百姓,而他这份战报上写的是开仓放粮,大赦百姓。 而这个时候,大军已在吉公岛驻扎四日。 沙袋堆起来的营垒有模有样,甚至岸防炮都架起来四门。 港口暗桩也被清理干净,舰队终于有了简易停泊地。 这几日同郑军有过数次小规模冲突,但几发炮弹过去,郑军的船只便掉头就跑。老实说,这个意图有些太过于明显了。 现而今便舰炮也不需要动用,只要郑军船只敢于靠近三里以内,岸防炮就会发挥作用。 朱常瀛没有登岸,仍旧在旗舰上坐镇指挥。 见到清化战报自然心中欢喜,只可惜一点,便宜老丈人没特酿的出兵,似乎完全没有痛打落水狗的意思。 也罢,只要不给自己找麻烦,那就还是好泰山。 朱常瀛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南路军顺利占领清化,那么要不要改变策略,由骚扰改为长期驻扎呢? 想了想,还是不能够。 马江河道并不宽阔,不适合海船作战,就还是洗劫一波转身就走比较安全。 与此同时,在北部海域有发现郑军舰船踪迹,似乎有截断舰队补给意图。 但其实,本次作战,舰队中只有陆军两营共千人,其余皆属海军序列。也就是说,战舰本身携带的补给可以坚持相当长一段时间,不多不少也就三个月。 老子就没有补给线啊,你截个屁补给哦。 升龙城,从亲儿子背叛中刚刚缓过来的郑松又被接连传来的坏消息搞的焦头烂额。 回顾以往,他就不明白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朱家小儿给盯上了。 哦,源于一场规模不大的边境冲突。 而大明朝廷紧接着的一系列操作则更加致命。 阮氏攀附中原帝王,成为儿女亲家;莫氏这个将死的枯木又特酿发了新芽;如今武氏也不听调遣,观望局势。 至于自己的蠢儿子好吧,是他自己蠢! 但黎维新的狗急跳墙却同大明朝廷的一纸敕封不无关系。 什么时候大越国的国政同大明如此深切的联系在一起了呢? 是那个小贼!那个重新令大明开海的小贼! 只是小贼迟迟不入白藤江,而且从信报来看,他就没有入江的意图,是真是假?历来中原王朝入寇大越可都是从白藤江直入升龙的啊。 不能出海,绝对不能出海,否则就中了明军的诡计。 那么如何破局呢? 一众朝臣商议多日,也没有拿出令郑松满意的答案。而且国库真的见底了,难道还要再加税? “老三,时局艰难,你来说说,我该怎么做?” 岸郡公郑杜毫不犹豫道,“他不来,那咱们就去,他炮多又如何,只要能够贴近火攻,未尝不能战而胜之。” “二哥,不能对明妥协啊,倘若废帝,这个朝廷可就分崩离析了,届时我郑家何处安身?” “你的意思是,打?” “打!一定要打!不打过如何能甘心呢。二哥,我亲自去镇守清化,便豁出命来也要保住清化不失。至于谅山,莫氏不过土鸡瓦狗,只会偷偷摸摸罢了,成不了大气候。” “二哥不妨遣使封赏武敬恭,许以厚利,令其攻打莫氏。即便不成,也能暂时安抚其心,不至于又添一敌。” “如此,二哥便可专心对付明军。” “只是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那朱家小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粮支撑久战呢?” 郑松喟然一叹,“通商四海,大明物产何其丰富,自然远非我大越能与之相比。我听闻这朱家小儿已经将触角延伸至锡兰,这也是西洋人为何突然大方起来的缘由,其实是奈何不得朱家小儿,欲借我大越同其抗衡。” “二哥的意思是,朱家小儿控制了整个南洋,甚至还把势力伸向了域外?” “大抵如此吧,在华英城经营的商贾都是这样说的。过往马六甲各国商船都要向朱家小儿支付一笔维安税,美其名曰清剿海盗,维护海上秩序。” 闻言,郑杜沉默了,方才的嚣张不见踪影,脸色转而阴晴不定起来。 “二哥,阮家老贼那边有动静么?” “阮氏不会动手,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阮潢的。只是他也不会帮忙就是了,嘿嘿,谁让老夫背上个弑君的名声呢。” 郑杜犹豫道,“那同朱家小儿和谈呢?我郑氏有几万兵在手,总不失一方霸主。” “拿什么去谈,下龙湾以西不要了?还是要废帝做大越的罪人?” 郑杜不以为然,“二哥,黎帝已经名存实亡,若以下龙湾以西换取安南王位,节制各方,那我大越就没有亡,等待时机,一旦中原有变也未尝没有拿回失土的机会。”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说着,杜松便摆了摆手,示意郑杜退下。 看着老二须发皆白,疲惫而又憔悴,昏昏欲睡的样子,郑杜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这就要走,却不料门外又有急报传来。 郑松强打精神,接过急报,打开瞧看。 这一看,郑松便如被施了法术一般定住了。 老头子脸色紫青,胸脯起伏,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仰面瘫倒在太师椅上。 “二哥!二哥!”郑杜急忙去扶郑松,大声疾呼,“来人,来人,叫御医,快叫御医!” 府邸顷刻间混乱起来,小太监连滚带爬着向外跑。 几个小太监护着郑松躺在榻上,郑杜这才有时间拿起那封带着血迹的急报。 勇礼公郑楷攻下龙湾,不克,为火炮所伤,医治无效,薨! 郑杜也愣在当场,这可是二哥最宠爱的儿子啊,就这么没了。如此,也难怪他气急攻心,呕血晕厥过去。 实在也是家门不幸,一个儿子造反一个儿子战死,就还有个女婿被吊死,国事家事凑在一块儿 郑杜站在床头死死盯着老二哥,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俄尔,御医入内,把脉针灸,足足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郑松悠悠转醒,却已是老泪纵横,气若游丝。 “三弟三弟。” “二哥,我在呢,我在呢。” “我怕是不成了,快叫梉儿回来,快叫他回来!” 什么?郑杜一把拽过御医,拉到角落沉声问道,“王上如何了,你实话实说!” 御医支支吾吾道,“王上心疾复发,脉搏如游丝,下官下官只能尽力而为。” “没用的东西!” 郑杜几步来到郑松近前,紧握其手,“二哥,御医说你无大碍,好生将养着,切莫胡思乱想啊。” “唉,你快去啊,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再晚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郑杜疾步走至门口,吩咐左右,“有透露王上病情者,杀无赦!” 出了内宅,郑杜面色忽然一变,背着手围着廊檐来回走了几圈,最后下定决心。 ‘二哥,无毒不丈夫,也怪不得我了!’ 想罢,郑杜招过两名心腹。 “你速去拜见万郡公,就说王上沉疴不治,即将大行,属意清郡公即位。其他也不要多说,马上回来。” 说完,郑杜将兵符交给另外一人,“调本领象马火速入京,接管防卫,无本公手令,任何文武官员不得出京!” 万郡公,就是那个不肖子郑椿。郑松终究没有舍得杀了这厮,而是废为庶人,圈禁在府邸自省。 两人走后,郑杜又调御林军入府护卫,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回到郑松身前伺候。 此刻,郑松已是脸色晦暗,嘴角流着涎水,口不能言,只眼皮还在微微颤动着。 御医偷偷告知郑杜,郑松又吐了几大口鲜血,大行也就在一两日之内了。 郑杜微微颔首却没有说什么,端坐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只有微微颤抖的双手能将他此刻的心绪表达一二。 ‘我的傻侄儿,你可千万不要令我失望!’ 万郡公府邸。 郑椿身披甲胄,手持战刀,血水沿着刀槽滴滴答答滚落。 就在刚刚,郑椿几刀结果了监视自己的老太监,他早想这么干了,只是不敢。 “弟兄们,王府有人作乱,要谋害平安王,随本公勤王护驾!” 府邸的私兵,自然都是他的亲信,主人家一声令下,那就跟着拼命呗。而几个知情的头领则更加积极,只要主人家坐上了那个位置,封侯封公指日可待啊。 王府内宅。 老王妃急的愁眉紧锁,“王上到底如何了,为何不让本宫去探望?” 御林军满脸淡漠,冷眼看过去,“王妃娘娘,今夜恐有人作乱,岸郡公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请娘娘稍安勿躁,安心等候!” “你!你敢拦我?” “娘娘,还是回宫静候吧,岸郡公会处理好一切的。” 一名老太监见情势不妙,急忙以眼神示意王妃不要妄动。 回宫后,王妃也有所预感,颤声问道,“王上是不是不测了?难道郑杜要反?” “娘娘,当务之急,要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请王世子尽快回京啊。” “可怎么出去,你有办法?赵安,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一定要救救本宫,救救王世子啊。” 老太监跪地,哽咽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将消息传给世子爷。” “好好好,亲骨肉反不如好奴才,老身的命就交给你了。” 王妃话音刚落,就听府外人喊马嘶,传来金铁交击声,那声音越传越大,转瞬便杀透两层院落。 小太监连滚带爬着进来。 “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万郡公带着兵马杀杀进来啦!” 老王妃闻言,当场瘫倒在侍女怀里,整个房间里的人都乱成为一锅粥。 那老太监也顾不得这些,推开房门,踉踉跄跄消失在黑夜当中。 听闻喊杀声,郑杜嘴角微微上翘,那个蠢货终于还是来了。 二哥,对不起了,江山轮流坐,明日到我家! 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郑杜抬眼向外看去,不禁涌起一阵厌恶。 偌大的院子里,死尸横躺竖卧,一声声惨叫令人背后发寒。都是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仆人,杀他们作甚? 郑椿提刀,昂首迈入房中,盔甲上浸满血渍,如同厉鬼。 “三叔!” 郑椿对郑杜微微点头,随即向左右喝道,“将不相干的都给我拉出去!” “万郡公,你你,你这是何意啊。” 看着郑松身边伺候的老太监,郑椿微微冷笑。 “我听闻有人欲谋害我父,特来护持平叛,诛杀逆贼!” “滚开!”郑椿一把拽开老太监,跪在床头。“父王,您不要怕,儿子来救您来了!” “父王?父王?” 叫了几声,不见反应,郑椿凑近了仔细看,又伸手感受了一下鼻息。 “御医呢,御医在哪里?我父王到底怎么了,是谁害的?” 郑杜皱了皱眉头,回道,“小椿,你父王听闻郑楷阵亡,一时心塞,吐了好多血,心疾复发,并非为人所害。” “什么,老六死了?” 郑椿对于这个消息也颇感意外,但此时还不是哭丧的时候,要哭也要一起哭。一把抓过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老御医,郑椿喝问,“我父王还有救么?你快说!” “回回回万郡公,王上药石无救,怕距离大行不远了。” “废物!”郑椿拖着御医来到床头,“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父王醒来!” “现在?” “对,你特酿听不懂么!” “是是是!” 老御医慌的乱了手脚,便脑子也宕机了,急切之下拿出一乌漆嘛黑的药丸。 “为今之计,也只有乌香能唤醒王上了,只是用了这味药” “少废话,快用药!” 老御医无奈,只得切了药丸一角就着水送入郑松嘴里。 乌香是什么?鸦片是也,这玩意现在还是药而不是毒! 郑杜悄无声息的退入一扇屏风后,冷眼旁观。 有这个畜生在,倒是自己不用做畜生了,老天爷真是开了眼。 好一会儿,郑松果然幽幽转醒,只是睁开眼的那一刻,就见满是血迹的蠢大儿。 “逆子,怎么是你?” 郑椿不紧不慢的跪地,“父王,儿听闻有人要害您,特来护您周全。” 然后,这逆子便自顾自的起身,将笔墨纸砚摆好。 “父王病重不能理事,但国不可一日无人做主。请父王草拟王命,儿子也好为国尽忠为父尽孝。” “你你你个畜生啊。” “我我,我当初就该一刀砍了你!” “你休想,你休想!” “你个逆子啊,我掐死你!” 郑松本就病入膏肓,这一气之下又喘不过气来,拼命咳嗽,细小的血沫子溅了郑椿满脸。 郑椿也不在意,盘腿坐下,提笔自顾自写了起来。 “父王,这又何必呢?儿子也是为了您好。” “你当初逼死我娘娶了新妇,儿子可没有忘呢。” “这些年儿子鞍前马后,出生入死的,可您都不正眼看我,一门心思的要把位置传给老三。” “可我是嫡长子,天下人都知道我是嫡长子,也都在看我的笑话。” “父王,儿子这些年心里苦啊。” 嗣位诏书一笔而就,郑椿回头看向郑松。 “父王,皇帝玉玺呢?借儿子一用。” 大越国皇帝玉玺在郑松手里嗯,只能说这很正常。 药力催发下,郑松此刻的气色竟又好了一些,只是过于气愤,瞪大双眼却说不出话来。 噗呲~郑椿一刀戳在老御医胸口。 “父王,别逼我去后宅搜!” 正这个时候,一名将官疾步走进来,拜倒在郑椿脚下。 “郡公,后宅失火了。” “你你,你个畜生,畜生!” 郑松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的起身拿头去撞郑椿。 老态龙钟,行将就木,郑椿歪头躲过。他就纳闷,没有下令放火啊,这是哪个蠢货这么不小心的。 郑杜也在纳闷,自己也没有发信号呐,这怎么就动起手来了?不过看眼下局势,此刻倒也正好。 后宅烈焰腾空,前院杀声又起。 早已埋伏多时的御林军从四面八方冲出,郑椿手下猝不及防,刚刚交手便损失惨重。 “怎么回事?” 郑椿懵了,万万没有料到府中除了他这一支兵马,竟然另有隐藏,一股寒意浇在心头,令他局促不安。 “孽障!前次弑父不成,今次又要逼父篡位!” “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不配做我郑家人!” 不知何时,郑杜已然顶盔冠甲,在御林军簇拥下,大马金刀的站在大门外。 一声孽障,如晴天霹雳般直接令郑椿当场呆住。 “哈哈~哈哈~”郑松仰天大笑,泪水糊了满面,“蠢儿,蠢儿!我也蠢,瞎了眼,信错了人!” “臣弑君,子弑父,兄弟阋墙,我郑家我郑家还真是热闹。” “蠢儿,我在地府等着你,等着你,我要扒了你的皮” 郑松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头一歪,就这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郑杜,你个老王八,你竟然敢害我!” 说着,郑椿便挥刀发了疯般冲了过去。 砰砰几声,郑椿惨叫倒地,嘴里吐着血,手脚抽搐,带着浓浓不甘就这样嘎掉。而到了地府,怕是还会被他老子扒掉一层皮。 他真是蠢死的 “二哥!二哥!” “我的好二哥啊。” 郑杜扔掉佩刀,趴在郑松尸体上嚎啕大哭。 郑杜的几个儿子强忍笑意,也跟着号丧了会,然后便劝他老子别哭了,意思意思就成,大位要紧。 外间杀声渐弱,一员将领跑进来,神色不正。 “郡公,国玺国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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