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们相互扶持着从甘宁的身边经过,他们大多数都是年纪大的鬼,年轻的鬼很少,这说明凉州的世道比较太平,没有中原那么乱。 这些鬼大都面带忧愁,各有各的心事,当然没心事也不会到这里来。 殿前已经准备好了桌椅案几,案几上放着瓜果梨桃,几个鬼修已经坐在了位置上,等待着主事人入场。 甘宁开启真实视觉,发现这些桌椅都是石头,桌上也没有瓜果梨桃,只有树枝松果,几个鬼修坐在前面,寒酸得紧。 趁着现在法会未开,他在大殿四周走动巡游,根据《法阵图录》上对于摄魂法阵的描述,找到了某处阵盘的位置,用锈剑将表面上的土层挑开,里面果然放着一个铜制的形似罗盘的东西。 他将这东西稍稍往旁边挪动了一尺,然后再覆上土,法阵也就此失效了。 摄魂阵威力确实很大,但是很容易被破坏,作为阵法实在是有些鸡肋。 蜥蜴精先来到殿前,坐到了左上位,对着下方大声宣布到:“住持到!法会开始。” 豹子精穿着明黄僧衣,披着银纹红袈裟,手中攥着一串佛珠从殿中走出,一双豹眼直勾勾地盯着下方众鬼魂。 鬼魂们暗暗吃惊,互相交头接耳:“换了方丈了?觉地方丈哪里去了?” 豹子精境界不够,不能完全变成人形,与野生豹子唯一的区别是会直立行走,连尾巴都没有化去。 一个花豹子穿着袈裟站在那里,字面意义上的衣冠禽兽,不得不让鬼魂们心怀疑虑。 为了化解眼前的尴尬,豹子精放声大笑了起来,又适可而止住笑声,开口道:“诸位,请听我一言,觉地方丈年事已高,身体已不复往年,于前日在这天王殿中坐化而西去成佛了!” “他离去前将灵觉寺住持以及衣砵传给我,从今以后,就由本人来住持灵觉寺,也由本人来召开盂兰法会,希望大家把灵觉寺的名声传出去,有事没事就来殿里烧烧香。” 蜥蜴连忙制止他把话说下去,再说下去寺庙就变成开店铺了。 “接下来该干什么?“ “哦,给大家宣讲佛法,讲《般若波罗蜜心经》。” 听到要讲佛法,豹子精一下就卡壳了,他跟着觉地参加了那么多场法会,每到讲经时就神识云游四海,心经的内容竟然一句都没有记住。 “算了,经就不讲了!你们下面这些鬼魂,有什么要求上来说。” 甘宁冷眼旁观,佛也好道也好,他们在面对利益交换时会在表面包裹一层冠冕堂皇的东西,这叫文明,这叫体面。如果把这些表面的东西都不要,变成纯粹的交换,这种赤裸裸的东西叫做野蛮。 当然,鬼魂们除了不太适应之外,其它都挺好。 很快有鬼魂上前来,讲述儿女不孝等事情,豹子精的处理方式与觉地没什么不同。 有一个老婆婆上前来,它走路有些不稳,但声音很是洪亮:“老身有祈愿。” 豹子精殷勤地问道:“老妈妈,你有什么事情不顺,是前夫改娶,还是女儿不孝啊?” “都不是。” “那是为何?” 这婆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身孤身一人在坟茔里,甚是无聊,想投胎又十分思念夫君,想等他百年之后,和我一起去投胎,准备下一辈子再做夫妻。” 然而婆婆突然一转口气,变得十分狠辣怨毒:“但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背着我一口气纳了三个年轻漂亮的小妾,实在是气煞我也!” 周围的鬼物纷纷躲离了这婆婆一丈远,并且感受到了极强的怨气,这是个悍妇!她活着的时候,她的丈夫估计都不敢瞅别的女人。 豹子精也陪着笑问道:“老妈妈,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这位婆婆才不许什么愿望,直接指着豹子精他们说道:“我要你们把那三个骚狐狸给弄死,我丈夫也别在地面上待着了,你让他下来陪我,好一起去投胎。” 蜥蜴精连忙摆手:“不,不,老婆婆,你是在向寺庙祈愿,不是在指派杀手,千万不能这么说。” “这有什么区别吗?”她咕哝了一句,又问道:“你们能满足我的要求吧?” 蜥蜴精继续纠正她:“你应该问,菩萨能满足我的愿望吧。” “就那样吧,我在地下经常打叶子牌,与几个老妹妹都是牌友,如果你们能实现我的愿望,我就让她们都来你们的寺庙烧香敬佛。” 豹子精立刻站起来拍板:“好,就这么定了,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吧!” 恶婆婆喜不自胜,连连双手合十道:“多谢多谢,菩萨保佑。” “下一个,还有谁?” 甘宁站在鬼群中突发奇想,想试探一下两妖的底线何在,当然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这不过是替觉地清理门户之前的一道开胃菜。 他随即伸出了手,高声道:“我要祈愿。” 他这身装扮是战场上战死的兵卒模样,头上裹着止血布条,拄着锈剑一条腿一瘸一拐。 “原来是位兵哥,您有什么愿望呢?”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个沙场战死的老兵,死了也没有坟堆,和几百个一起战死的兄弟都葬在沙坑里,本来约好了兄弟们再过几天就同去奈何桥。谁料有一个村子开荒,把我们的骨头都挖了出来,让我们曝尸荒野,有几个兄弟被烈阳照射,好不容易凝聚的魂魄给冲散了。” 豹子精觉得这是个大买卖,干好了能给灵觉寺增加几百个信众,遂激动地问道:“那您有什么愿望?” “两位住持听好了。”甘宁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们把那个村子的村民都屠了,男的全部抛尸荒野,女的全部被卖入青楼。这个愿望能实现的话,我们这几百个兄弟投胎之前,都会来宝刹烧香还愿。” 陪席在下方平台上的魑魅魍魉四鬼修听到这愿望,青黑的脸庞都吓白了,这活也太大了。 他们从来没有干过这么缺德的买卖,都把脸朝向新任住持豹子精,希望他能拒绝。 “什么?”蜥蜴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的埋尸坑既无墓碑也无封土堆,人家村里人只是开荒不小心挖出了几具你们的枯骨,你竟然就要让他们全村丧命?真是畜生啊。” “是啊,”甘宁点点头说道:“确实畜生,但是我们有几百人烧香,对宝刹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香火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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