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柏林时，李谕乘坐的火车在沃尔夫堡临时停车，李谕意外在车站发现了普朗克。</p>
“教授，您是去哪？”李谕问。</p>
“我也要去柏林。”普朗克说。</p>
“您看起来似乎精神不太好？”李谕说。</p>
普朗克无奈道：“因为我昨天一整晚都坐在车站的候车室里。”</p>
“一整晚？”李谕讶道，“为什么不去旅馆？”</p>
已经年过六十岁的普朗克叹道：“通胀太快了，两周前我带着经费前往汉堡参加一场会议，回程却发现预留的钱已经不够付旅馆的住宿费，于是只能坐在候车室中。”</p>
好在普朗克身体素质还算不错。</p>
上了火车，普朗克又对李谕说：“我去汉堡是为了组织科学紧急联合会，马克的贬值速度令人绝望，现在科学院甚至已经支付不起纸张的费用，压根不要提任何科研项目。”</p>
明年情况更麻烦，李谕只能随口说：“会好起来的。”</p>
“我们只能依靠魏玛政府的一些资助，以及洛克菲勒基金会、日本工业协会的部分资金支持，但杯水车薪，勉力维持罢了。”普朗克说。</p>
“如果是教授的生活方面，我可以资助一下，”李谕说，“还有伦琴教授等人，上次去慕尼黑，看到他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每天只能吃点黑面包。”</p>
“感谢你！”普朗克说，“我实在没想到，德国到了需要一个中国人帮助的地步。”</p>
李谕说：“我只是帮助一下几位教授而已。”</p>
“我明白，你也只能如此，”普朗克说，“现在德国工业界凭借着最多的资金支持，在科学紧急联合会的七名董事中占据五席，尤其法本公司，他们太喜欢应用科学了，不对你的胃口。”</p>
李谕说：“其实他们还有的是钱。”</p>
法本公司是二战前的一个超级化工企业，后来为小胡子提供了大量赠款，帮助其竞选。小胡子当选后，法本公司更是开始大规模扩张。</p>
普朗克说：“德国的优势在于理论科学，但这些工厂主大多不懂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给他们说了也没用。对了，今年应该发给你的普鲁士科学院院士薪水，我看也没有必要领了，全是废纸！”</p>
“我不在意，”李谕轻松道，“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没有太多理论科学任务，教授随我去趟中国，顺便赚点外快，爱因斯坦先生也会同去。”</p>
普朗克想了想说：“应该没有问题，毕竟学校里没有太多学生。”</p>
趁着这两位大佬现在都缺钱，李谕很容易邀约。</p>
历史上，蔡元培等人1922年时曾邀请过爱因斯坦访华，但他只是在上海短暂停留。</p>
从后来的书信记录看，应该缘于一场误会。</p>
当时爱因斯坦在日本，蔡元培和爱因斯坦约定，他去北大讲学，酬劳为1000美元。</p>
这个价格虽然看着很合理，也不算多，但那时候的北大正好财政非常拮据，连教师的薪水都发不下去。</p>
幸亏梁启超的讲学社负担了一部分钱，才凑够1000美元。</p>
不过当爱因斯坦抵达上海时，负责接待的斐思德夫妇不知为何没有提及报酬一事，爱因斯坦担心北大付不起钱，于是离开了上海。</p>
当他上了船才知道，其实蔡元培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忘了定个合约。</p>
可惜已经发船，爱因斯坦只能给蔡元培写了一封信解释未能赴约的原因。</p>
此前《申报》已经造了很久势，北大也准备好了迎接爱因斯坦访问，一下子全都落了空。</p>
蔡元培相当难过，在他眼中，爱因斯坦的光临比什么鼎鼎大名的政治家、军事家重要几十上百倍，却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未能办妥。</p>
爱因斯坦本人曾表示将来再去一趟中国，弥补一下，可惜再也未能成行。</p>
现在，李谕完全可以办到。</p>
不仅爱因斯坦，普朗克也一起叫来。</p>
两人很快安排好行程，与李谕一同登上轮船。</p>
船只还是先经过美国，因为爱因斯坦获得了诺贝尔奖，老美这边也很希望让他去演讲一轮。</p>
轮船上，爱因斯坦高兴地说：“虽然美国方面没有接受我提出的美元报酬要求，但他们最终还是决定给我美元，这个价格也不错。”</p>
缺钱的爱因斯坦大佬当然要把挣多少钱放在第一位，不过他还挺会“看人下菜碟”的，找老美开口就是，而对于蔡元培，只是1000。</p>
美国大学给普朗克的报价差不太多，此时的老美非常有钱，在欧洲人眼里就是纯纯暴发户。但不管科学还是艺术，欧洲人都看不上老美。</p>
老美自己也觉得这些方面不如欧洲，非常愿意请欧洲的顶级科学大佬、艺术大佬过来讲学，酬劳方面包满意。</p>
就连船票都是老美提前给他们三人买好的，普朗克和爱因斯坦一开始想低调点，坐个普通舱就好，但他们的要求被拒绝，强行塞进特等舱。</p>
对了，爱因斯坦还要求给他和爱尔莎安排独立的房间，无论船上还是美国的宾馆，这个要求也没有被老美采纳……</p>
五天后，轮船停靠在曼哈顿下城的炮台公园。</p>
爱因斯坦穿着一件有些褪色的毛衣，手提一个破旧的小提琴琴匣站在甲板上。</p>
李谕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个音乐家。”</p>
爱因斯坦擦了擦自己心爱的欧石南根烟斗，说：“要说艺术家，美国人见惯了小提琴，你要是拿出一把中国的千年古琴，美国人绝对更要睁大双眼。”</p>
李谕说：“我确实在学，可还是差点意思。”</p>
看到岸上挤满记者与欢迎的人，魏茨曼走过来对爱因斯坦说：“机会太好了！请你在演讲时务必提到犹太的复国主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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