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下人

数万流贼一下子军心大乱，争先恐后的又往后面的山坡上跑去。修罗营则保持着阵型，不紧不慢向流贼压过去。一千人横面的阵列线一共只有三排，但就是这三排火铳兵，在流贼的眼里就是催命符一样的存在。他们的每一次齐射都会收割大批的生命，最要命的还是他们手里的火铳就没有停下来过，一波又一波的齐射间隔很短。 燕震早就给修罗营的火铳兵加装了刺刀，这样在近战的时候，修罗营一样可以有效的杀伤敌人。燕震前世在侦察连学到的刺刀拼杀技术，是人类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从几千年的战争和杀戮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最有效、最快捷、最简单快速的杀人技。别看那几个简单的动作，经过常年累月无数次的重复训练，形成条件反射般的肌肉记忆，在战场上比花里胡哨的乱舞一通杀伤力要大的多。 可天飞和混天飞带着一众农民军，连滚带爬的翻过山坡向来路飞奔，但是冲到坡下之后却一个急刹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只见坡下有一千多骑兵正摆好了阵势严阵以待，这些骑兵的身上穿着明军传统的绛红色鸳鸯战袄，外罩黑色鳞甲。一个个手里还都拿着劲驽，此刻正指向自己这些人。 冯六立在骑兵阵列线的最前面，此刻正骑坐在马上一条右腿蜷起踩在马鞍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梗，双手抱着右腿膝盖，正面带不怀好意的笑看着可天飞等人：“来啦老弟…” 可天飞和混天飞对了一下眼神，都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说罢伸手将背后的包袱解了下来，往地上一扔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音：“这位将军，在下可天飞，这是我兄弟混天飞。我们兄弟在此借过，还望将军行个方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冯六看着扔在地上的包袱一皱眉头，这打仗还带行贿的？流贼还真是有才啊？ 其实冯六这些年除了在安明寨就在登州，很少了解外面的情况。这些年各地流贼作乱，官军反复进剿但是流贼始终剿不干净，其中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流贼头目和做为主体的老营经常可以全身而退。这样他们就可以换个地方，继续裹挟遭了天灾或者是被富绅官府欺压而失去土地的农民加入。他们到处流窜，人数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多。而一旦遭遇官兵大规模围剿，战败的时候他们就会在逃跑的沿途丢弃他们抢来的财物，官军士兵就会哄抢这些财物而停止追击。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和领头的将领说几句好话，丢下一份可观的买路钱之后一般也都可以脱身。 “可天飞？混天飞？…这他妈是人名字？”冯六嘴里念叨着。随即又冷冷的说道：“是降，是战，还是死？” 可天飞没想到冯六直接忽略了地上的金银财宝，根本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于是把心一横，对着身边的混天飞说道：“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善了了，想办法冲出去！”混天飞又用力的点了点头。 农民军这时已经全部翻过了山坡，也都看见了山坡下的骑兵，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混天飞大喊一声：“兄弟们，狗官兵不让咱们活，咱们和他们拼 啦！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啦！杀呀！” 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有的想往前冲，有的想往后退，一时间显得非常混乱。 冯六抓住战机向前一挥手道：“压上去！”一千五百骑兵同时催马前进。 “射！” 嗖嗖嗖嗖嗖嗖… 一千多支劲驽射出了精钢箭头打造的弩箭，足足有上千的农民军被射中倒地。 后面山脊上，燕震和老萧的三千名火枪手也翻过了山坡，还是那样整齐的排着三列横队，压了下来。 “预备，放！” 又是一片尸体倒下，很多农民军此时已经绝望，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降兵不杀！降兵不杀！”修罗营山上和山下的步骑兵同时对着农民军喊道。 可天飞身上中了十几支弩箭，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混天飞也中了六箭，但是没有伤到要害，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降了！降了…”有一个带头的就会有第二个，呼啦啦一下子，所有农民军全都跪倒在地“降了！降了！降了…” 杨少堂坐在临时搭好的行军帐篷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混天飞：“闯贼主力现在哪里？” “已经…已经攻破了延绥镇，现在正在往山西境内去。”混天飞浑身打着哆嗦说道“将军…饶…饶小的一命吧…” 杨少堂一挥手，两个兵丁就将混天飞给架了出去。随后下令大军向延绥镇进发。 修罗营连夜行军，平时的严格训练和严明的军纪这时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寒冬腊月的官道上，只有咔咔咔咔咔战靴踏在冻土上的声音和哗哗哗哗铁叶翕动的声音。燕震骑在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露出一丝微笑。这个香囊还是临出征的时候，白茯苓姐姐送给他的，里面装的是中草药，嘱咐他感觉累了的时候就拿出来闻一闻可以提神醒脑。看着这个古朴的香囊，从小到大来到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在燕震的脑海里像电影一样一幕幕的播放着。 远在千里之外的白芍药这时手里握着一柄短刀，这柄短刀的刀柄和刀鞘都镶嵌着宝石。这把短刀是在安明寨的战斗后，从一个后金的牛录额真身上搜出来的。杨少堂由于燕震在那场战斗中的优异表现，就把这柄短刀送给了燕震，谁知燕震转手就送给了他的白茯苓姐姐。 白茯苓轻轻的抚摸着这柄短刀，想起了燕震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燕震的母亲被天津卫的富绅丁春水所加害，爷爷带着年仅三岁的自己和小燕震躲到了渔阳镇。 从那个时候起，在白茯苓心里燕震就是她的亲弟弟一般，是家里不可或缺的一员。还记得刚学会走路的燕震每天摇摇晃晃的跟在自己身后，后来…有了安明寨，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生活，燕震一天天长大，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超越了姐弟之情，越来越向着人生另一半的方向发展着。 随着燕震的长大，每天都要住在军营里，但是隔三差五的只要有时间都会回到白神医这里看看，每次也都会吵着要吃白茯苓亲手做的菜。直到有一次，已经在登莱当了明军千总的燕震又来白神医家里蹭饭吃的时候，白茯苓试探着问燕震：“弟，你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什么叫找什么样的媳妇？我要娶媳妇就娶姐姐，要不然就不娶媳妇了！”燕震吃着嘴里的饭菜说的理所当然，就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傻弟弟，净瞎说！” “我没瞎说”燕震一抹嘴，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姐，我每次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个家，如果不能娶你，那还不如不娶媳妇…” 白茯苓听到燕震的话的时候，心里就像有一头小鹿乱撞一般，脸也红到了耳根。嚅嗫说道：“那要是有人提前把姐抢走了怎么办？” “那我就把他家翻个个儿！” “这孩子，净瞎说！那万一要是皇上要姐进宫怎么办，你还能抗旨不成？” “怎么就不能抗旨了？他要敢让你进宫，那我就把紫禁城翻个个儿！” 听了燕震的回答，吓得白茯苓马上去捂他的嘴。 一幕幕的回忆在同一片月光下从二人心中流过，燕震将香囊放回怀中，又紧了紧身上的战甲，一催战马向奔去。一旁行军的将士们纳闷的看着这位年轻千户，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向前疾驰… 飞奔了一段跑到了行军队伍的最前方，燕震勒住马头，拦住一名负责战场遮蔽的夜不收问道：“咱们到什么地方了？” “启禀将军，前面就到五台山了！” “五台山…五台山…”燕震默默的念着这个地名向远处的山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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